乔桁反应过来，连忙道：“对对对。”
“我知道的。”
乔桁打算继续问话，但长辈与晚辈之间一向是隔山海，不单独在书房聊点文学上的东西，他还真不知道说什么，脑子转了一圈，问道：“你爸妈最近身体怎么样？”
“身体算硬朗，家父每天都出去锻炼，家母晚上跟着遛弯。他们现在就在海城。”
“那我一定得挑个时间请他们过来吃饭。”
“不过初五他们就得飞回去了。”
“这么早？”
“那边还有工作，需要家父亲自主持。”
“原来如此，令尊一向很忙，不知道他最近对中华区有没有什么——”
“爸！”乔瞳的呼唤把乔桁从自己的思绪中拉出来，他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摇头笑道：“瞧我，说着说着就跑到公事上去了，算了，我喝水，我不说了。”
商幼璇朝乔瞳使了一个感激的眼色，乔瞳给她的回应是手绕到她背上，画了一个圈。
小boss乔桁还没推自己就撤退了，boss木小青登场，她先是露出了妈妈式的和善笑容，然后循序渐进把商幼璇的工作、兴趣爱好、业余生活包括吃东西的口味都问了个一清二楚。
最后一人从茶几下掏出一个大红包，送到商幼璇手上。
商幼璇把红包推回去，急道：“我不能收。”
没等父母反应，乔瞳不由分说把红包塞进她手里：“你就先收下吧。”她在商幼璇耳边低声道，“回房间你再退给我，我帮你退回来。”
真的？
乔瞳点头。
商幼璇这才勉强收下。
就怕收了不好退。
两人相携着上了楼，一进入客厅的视野死角，商幼璇顿时放松下来，恨不得横着走，进了房门就特别不见外地往床上一瘫：“累死我了，跟你爸妈说一会儿话比我码——”
乔瞳：“马什么？”
商幼璇舌头转了个弯，在床上滚了一圈，道：“马场里骑马还累。”
乔瞳知道她不喜欢这种场合，觉得她方才受了罪，便坐到她身边去，把她的脑袋抱着枕在了自己腿上，边呼噜毛边道：“对不起啊，我不知道我妈会问你那么多问题。”
“这有什么对不起的，”商幼璇仰着脖子看她，大眼睛眨啊眨，把她停留在自己脑袋上的手抓了下来握在手里，“中国的家长都这样，尤其是母亲，喜欢刨根究底。”
“你妈妈怎么没这样？”
商幼璇提醒她：“她那是还没到时候，等将来我们结婚的时候，今天的场景一定会在你身上重演。不过有我爸在，你压力应该会小很多。”
“没事，我不怕，就照实说就好了，”乔瞳道，“对了，你上次说你妈妈是二分之一中国人，是什么意思？”
“哦，我外公是东北人，外婆是俄罗斯人，但我妈长得跟中国人差不多，平时看不出来，估计是我外公遗传基因太强大了。我外公过世得早，外婆一个人把我妈拉扯大的，所以我爸妈结婚以后就一直留在中国，直到我高中毕业，外婆寿终正寝，他们才去的国外。”
“你怎么没跟着他们一起？”
商幼璇垂眼玩着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往下捏，答道：“我习惯国内的环境了啊。没事出去旅行还行，长期待在国外我就受不了。也可能是当时我已经保送S大了，专业我也很喜欢，懒得再折腾。不过现在想想，唔，可能是为了在国内遇到你？”
乔瞳嘴角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商幼璇歪了歪头，道：“如果我去国外念书的话，说不好会更早遇到你啊。某一天，在伦敦街头，街道在落日的映衬下变得金红，你穿着一抹叫人心动的橙色，从远远的地方走过来，停在我面前，问我：‘请问能邀你共进晚餐吗？’”
乔瞳疑惑道：“这个场景是？”
“是我们在国外的初遇啊，你对我一见钟情，有意见吗？”
“没意见，”乔瞳笑着点了两下头，“你继续。”
“我向来都很矜持，所以三秒钟后才回答：‘可以啊，挑个地方吧。’”
乔瞳：“这岂止是很矜持，简直特别矜持，居然让我等了三秒，然后呢？”
马屁给拍得很舒服，商幼璇调整了自己的姿势，道：“然后我们就去用晚饭了，你挑了一个有钢琴伴奏的高档餐厅，甚至自己上去秀了一把，我听不懂，但是我看上了你的手。
“吃饭的时候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的手。你是个小姬佬，你觉得我对你有意思，我是在暗示你，虽然我当时并没有那么想，只是单纯的欣赏。吃完饭后你试探着问我要不要接着去逛个街，我说好啊。在路上，我偷偷地碰了一下你的手指。”
乔瞳忽然说：“我的手指很凉，你的却很温暖，于是我忍不住握住了你的手。”
商幼璇接道：“我一愣，紧接着心脏莫名其妙地一阵狂跳，手心都出了汗，身边有很多人走过，我感觉他们是在看我，看我和你牵在一起的手。这时路过了一家蛋糕店，你问我要不要进去看看，我还是说好啊，本来不打算买的，结果发现里面有情侣套餐，就买了，走到大桥边，看着横跨在泰晤士河上的灯火，一边吃蛋糕一边聊天。我发现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乔瞳适时地插进来，用英文说道：“你好，我是Rachel，中文名字叫乔瞳。”
商幼璇坐起来，和她握手，也换了英文：“Isabel，中文名字叫商幼璇。很高兴认识你。”
仿佛真的穿越到了灯火通明的伦敦塔桥，乔瞳的长发被桥上的夜风吹着卷向身后，脸上微微显出诧异神色：“你也是中国人？”
商幼璇尾指勾起耳旁一缕长发，微微靠近她，随之而来的还有她身上幽微的香气，出众的眉目半晕在光中，似笑非笑道：“怎么？我不像么？”
“老实说么，”乔瞳摇头笑道，“如果你不说，我看不出来。”
“四分之一的中国血统，不过我是在中国长大的。”
“怪不得。”
“你呢？”
“留学。”
“你中文似乎说得……”商幼璇露出一种好笑的神情，“不太好。”
乔瞳低下头，赧然：“嗯，出来太久，不经常说，所以有一点生疏。”
商幼璇从两人的对话中跳出来，继续这种奇妙的假如：“我们在桥上聊了很久，发现彼此很投缘。面前宽阔的河流在闪着光，我们在彼此眼里也闪着光，分别的时候问了彼此的联系方式，约好明天上午在遇到的那条街上的one day咖啡馆见面。”
“然后我一晚上没睡着，第二天早上洗把脸，化了妆，挑了最好看的衣服去赴约。”乔瞳这么说着，就好像她们那时候真的在伦敦塔桥深入交谈过。
“我们约好的时间是九点，但你比我先到。你选了个靠窗的座位，看见我过来的时候立刻站起来，紧张又期待地看着我。我突然想，我要是掉头就走，你会不会哭出来？”
“不会，我会追上去。”
“所以国外版故事的结局就是，我和你在一起了。又过了一段时间，你回国了，带我见了你的父母，你父母给了我两个看起来就很丰厚的受不起的红包。”
商幼璇长叹一声，从身后把红包掏了出来。
“你看，这个里面摸起来就像车钥匙。另一个厚厚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反正肯定不会比车钥匙便宜。”
大红的颜色极具冲击性地反射进乔瞳的瞳孔里，晦暗的光线重新变得明亮，房里的灯不知何时被商幼璇打开了，她此时就站在她的面前，手里举着那两个红包，一脸苦恼。
什么才是真的？
是机场的偶遇、舞会的结缘，继而产生的情愫和冲动是真的？还是在伦敦街头不经意的邂逅，在一次次约会中心灵相通是真的？
乔瞳很容易陷入幻想当中，别人可以轻易抽离的，她要花上更多的时间，来寻找自己所处真实的证据。她的梦境永远无比真实，连幻想也被套上了一层虚伪的用来迷惑她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