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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世祖总在崩人设(104)

房里光线昏暗, 庄笙眯眼望着垂在半空的白炽灯泡,扣扣索索地在记忆里找出几个楼宁之口中能称得上是细节的事情。

“我……”刚说第一个字,她依旧习惯性卡了壳,要在心里想一遍才能重新组织语言,“我差一点就没能生下来,我们家重男轻女, 我爸爸喝醉了酒老是跟我说,为什么我不是个儿子。我听我奶奶说,我爸要打掉我,是我妈执意要生我下来的,为此我出生后在产房里我爸都没抱过我。”

家里三姐妹,并且在万千宠爱下成长的楼宁之对这种事感到匪夷所思,甚至想把她爹打一顿。

“因为是双职工家庭,那时候计划生育管得严,要是敢要第二个孩子就得下岗,所以我爸再不满意,也只能接受了。好在随着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可能是骨肉亲情吧,他渐渐地对我展露了父爱。会抱着我到处走,会带我出去玩,只是见到别人家有儿子,还是……我不知道怎么说,反正他经常一个人在客厅,抽烟抽得很凶。尤其是过年亲戚串门的时候,他在别人面前特要面子。说我闺女怎么怎么样,不比儿子差,你们都落伍了,实际上等亲戚一走,就会把我叫进房间,然后对我妈破口大骂,说她肚子不争气,说她当年为什么不打掉我,我妈就默默地掉眼泪。”

楼宁之:“那你妈呢?”

庄笙:“我妈妈很爱我,我知道,但是连她也觉得我不是个儿子对不起我爸,对不起他们老庄家,没能给他留个后。她是个温良的性子,说话都温声细语的,相夫教女,传统的贤妻良母。我爸脾气本来就不好,见她越发逆来顺受反而越发地变本加厉。好好吃着饭,动不动就摔碗摔筷子,茶冷了不喝热了不喝,还会故意泼在地上,让我妈来擦。喝醉了酒的时候尤其难说话,有一回我妈给他醒酒汤,他不肯喝,都浇到了我妈手上,烫了一手的泡,现在还有疤。我挺恨他的,真的,晚上想起来都会做噩梦。

“我小学的时候成绩很好,总是考满分,但是永远得不到我爸的夸奖,他只是冷冷地看着我的卷子,然后骂我为什么不是个带把儿的。我有一次看错题了,数学只考了九十分,他就让我在客厅地上跪了三个小时。大冬天,南方家里没有暖气的,地上很冰,跪完的那天晚上我就发烧了,但是第二天居然爬起来去了学校,挺神奇的。”

视野里的白炽灯泡模糊起来,庄笙总觉得自己是记不得那些事情了,现在才明白她只是不想去回忆,假装把它遗忘掉了。

庄笙缓了会儿,等视线重新清晰,才继续往下说。

“我也忘了中间心境是怎么转变的了,后来就自暴自弃了,小升初都是擦着线飘过去的,上了中学就和几个一样不想读书的朋友混在一起,出去打架斗殴,在学校就各种挑衅老师,还和老师打架,记了无数次处分,我妈苦苦哀求学校,好歹是没把我开除。

“初中毕业后,我就想啊,我干脆不读书了,反正也不是读书的料,我出去打工,我去赚钱,把我妈带走,离开那个渣男。我去那种大商场里,白天扮玩偶,晚上在市中心人多的地方发传单,一天加起来有一两百块钱。我攒了两个月,攒了七千块钱,给了我妈,我说:‘你跟我爸离婚吧,她不是个好男人,我不用他养也能活,我还能照顾你,如果你想找别人,我也绝对赞成。’你猜她怎么回答我的?”

楼宁之一直都是默默倾听的状态,冷不丁听她这么一问,愣了一下,说:“没同意?”

庄笙咧了咧嘴角。

楼宁之看着她唇角的笑,心里却酸得很。

庄笙:“她打了我一巴掌。”

楼宁之忍无可忍,从她怀里跳起来:“我操?”这什么狗屁妈啊,还爱她,爱个屁啊,爱她自己还差不多。

庄笙也坐起来,这样的姿势她也不大舒服,说话的时候胸腔里一震一震的,“她打了我一巴掌后,骂我是白眼儿狼,说我从来不顾她的感受,我要她离婚,有没有想过她自己想不想离婚。她觉得我爸挺好的,好笑吧,那样一个男人,她还觉得挺好的。”

“再之后呢?”楼宁之问。

“钱没收了,然后上交给了我爸,说是我孝顺他的,我爸给了我一百块,让我出去给他买包烟,剩下的钱当作给我的奖励。”庄笙说。

楼宁之:“我操。”

庄笙挺不愉快的心情被她弄得上扬了不少,笑道:“别操了,小姑娘家家的,你能操谁去?”

操你啊。楼宁之嘟囔了一声。

“你说什么?”庄笙问道。

“没什么。”楼宁之冲她呲出一排小白牙。

庄笙没深究,叹了口气,道:“打那儿以后啊,我就知道这个家彻底没救了,我继续上学混日子,直到遇到那个喜欢的人,我就开始发奋学习了。”她眼底浮上一丝冷笑,“我爸这回对我态度倒是好了不少,我估计可能是他年纪越来越大,觉得这辈子就指着我给他养老了吧,得对我好点儿,小恩小惠不断,我也确实打算和他们和解了,家人没有隔夜的仇,毕竟是我的亲生父亲。”

可他们不该动她的日记本,她已经那么小心地藏起来锁好了,居然连锁都要给她撬掉。她在那个家里,是傀儡,是行尸走肉,是没有自由的灵魂,出走三年来,她动摇过,也想念过那个偶尔也会有一丝温情的家,但是从来没有后悔过当初的决定。

“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吗?你喜欢的人拒绝你了?”楼宁之问她,否则情势不会这么急转直下。

“金鱼脑不愧是金鱼脑。”庄笙点了一下她的脑袋,“我不是跟你说还没接近人家么,就跑掉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他们撬了我日记本的锁,把我日记给看了,里面记了一些我很在乎的不能跟别人说的秘密。”

楼宁之:“哦,那是得走,我爸妈要是敢看我日记本,我绝对跟她吵架,虽然我也没写过这种东西,我都让小弟一号给我写作业。”

“找枪手你还挺得意?”

“那是。”

“好吧,我说完了,是不是很无聊?”庄笙问她。

“没有啊,不无聊,就是听着太可气了,你这么好,他们居然这么对你。”楼宁之感同身受,整个人都气成河豚。

庄笙:“我以前不好的,天天出去打架,老是请家长。”

可惜在加了情人眼里出西施滤镜的楼宁之看来,她这叫“人不轻狂枉少年”,对庄笙的崇拜之情简直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有如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

庄笙看着对方眼冒星星的表情,失笑:“干什么?”

楼宁之飞扑进她怀里,高高兴兴地搂着她脖子不停蹭。

庄笙可太好了。

她真的太喜欢她了,特别喜欢特别喜欢,快赶上喜欢大姐那么喜欢了。不对,大姐最近做了那样的事,她暂时不要喜欢大姐了,最喜欢庄笙。

楼宁之蹭人的时候像小狗,全身上下一起动,脸蹭脖子,手蹭手,脚蹭脚的,庄笙无比庆幸刚才楼宁之没让她换衣服,她现在穿的还是长裤,要是睡觉的短裤,裸露的肌肤摩擦,现在怕是把持不住了。

蹭着蹭着,庄笙就感觉不对劲了,她怀疑是自己想多了,因为对方似乎是蹭七八下之后夹杂在其中又亲那么一下,嘴唇的温度和脸颊是不一样的。再过了会儿,庄笙确定了,楼宁之是真的在偷偷摸摸地亲她。

就不能消停会儿么?仗着自己是个直女就撩死人不偿命。

庄笙开始屏气,幻想着在她身上蹭来蹭去的不是个人,是条狗,激不起她的欲望。

楼宁之自以为她做得天衣无缝。

以前没发现自己心意的时候还没有那么明显,现在发现了,感觉真的不一样,庄笙整个人好像是糖果成精了,身上的味道又香又甜,甜得她想咬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