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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逍遥(GL)(10)

查不到,不代表猜不到。若是这样,以为可以瞒过她,那也太小看她了。

而另一边,莫青璃二人刚离开,时雪筠将贡房的门关上,脚下七弯八拐,绕到了自己的房间,写下一张小纸条:如令执行。

一个时辰后,窗前的青瓷花盆边缘立着一只通体雪白的信鸽,翅膀不断的拍打着青绿色的花枝,脚上绑着一个小小的竹筒,时雪筠忙将卷在其中的纸条拿出来,只见上面隽秀的行楷字迹:自今日起,不必回禀。

时雪筠有些惊愕的望着纸条上的字,不过脸色很快恢复平静,随即走到燃烧的铜炉旁边,火舌舔上来,片刻化为了灰烬。

安然的给信鸽喂了食,躺到了卧榻之上闭目眼神,上面的事,自己只需要执行便好。

莫青璃这些年都是男装打扮,女子装扮着实不很精通,于是梳妆打扮这桩差事又落到了红袖头上。

若问红袖现下甚么感觉,她定会说: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谁让她摊上这么一个主上,谁让她公认的“眼光好”呢……

这一番忙活,便到了午时,用过午膳后,莫青璃便早早出了门,出门前红袖冲她神神秘秘道:“主上,我教你的可练会了?”

“嗯”,莫青璃低头应道,心里却有些不踏实。

待她离开以后,橙夏问道:“你教主上甚么?”

红袖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这个嘛,保密。”

橙夏不以为然,摆弄指间的银锁:“想是除了那勾人的招数,你也教不了甚么。”

红袖将她手里的银锁的链子勾到自己尾指上,手探到她的胳膊慢慢坐到她腿上,凑到她耳边轻轻吹气:“你不喜欢么?”

如愿看到女子耳朵飞快的变红。

橙夏心抖了抖,忙将头偏过去,将怀里那个妖精扶正。

真是的,无论多少次都会中招,不过,她若敢对别人使,自己就扒了那个人的皮。

在旁边的蓝诺真是恨不得自戳双目,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了好几层,正准备离开这个弥漫着浓浓的粉红色气氛的房间,谁知前脚刚到房门口。

“站住。”慵懒的嗓音,听得人骨头发痒。

蓝诺头皮都开始发麻,回头看向那个只要橙夏在身边浑身就跟软得没骨头一样的女子:“大姐。”

“坐回来。”

“是。”

鬼楼里是十分讲究长幼有序的,这是从第一代楼主就定下来的规矩,这也是为了让楼里更像一个大家庭,而并不只是江湖门派。

蓝诺在七使里面年纪排行第六,只在黄槿之上,

蓝诺以为红袖又突发什么奇想,心里正忐忑着,岂知红袖道:“蓝诺,你瞧见今日主上的装扮了没有?”

“瞧见了。”

“有甚么感觉?”

“很好看。怎么了?”蓝诺不明所以。

“你不觉得你要让位了么?好意思称为鬼楼两大妖姬么?”红袖伸手捏了捏蓝诺漂亮非常的脸,笑眯眯的。

蓝诺:“……”

又不是我封的,再说自己一个大男人,要这种称号做甚么?是大姐你非要和我争个高低的。

橙夏:“……”

这是我媳妇?这是我媳妇!

“青衣,你瞧我装扮可以么?发挽好没有?她会不会认不出我?”不到未时,莫青璃便带着青衣到了三里亭,站在亭子中间的石桌旁边,两只手掌摊开着垂放在身体两侧,只是很快又被汗水汗湿。

“可以,好了,不会。”青衣低头,两字一顿的回答了三个问题,声音有些闷,仔细听其中压着一丝笑意。

莫青璃自知失态,深吸一口气道:“你先下去罢,没我的吩咐不用出来。”

已然是九月初的天气,吹过来的风都带了些秋的凉意。郊外的树林在秋风之中,枝摇叶动,沙沙作响,衬得这亭子在这其中愈发静谧,亭子周围种着几株木槿花,那些木槿纯白似雪,沐浴在秋阳之下,朦朦胧胧,隐隐有些飘渺仙宫的味道。

远方似乎有轮椅车轮转动碾过地面的声音,吱嘎吱嘎。

钟离珞远远的便瞧见亭中立着一个身影,窈窕不可细看,她伸手对紫烟做出“止步”的动作,自己推着轮椅慢慢靠近。

那人本是背对着她,身形纤长笔直似雨后青竹,长长的发已然漫过了腰际。

闻得背后声响才转过了身,淡青色的里衣,外面罩着月白色的银纹蝉丝纱衣,脚上是白色的云纹长靴。长长的乌发用一根白玉响铃簪斜斜挽了起来,只是在额前又留了两缕碎发,额间点着一瓣鲜艳红梅,漂亮得像坠落凡间的精灵。

钟离珞长睫颤了一下,闭上了眼睛。

那一刹那,似乎是黄沙漫天的大漠,血红的花朵火也似,大片大片地燃烧在日光之下,天空却有绵密的细雨,一丝又一丝,记忆中多么真实的幻觉。

秋风呜咽,听来好似女子低低的哭泣。

莫青璃踩着满地的雪白花瓣向她走去,几乎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阿珞。”她轻声道,好像声音重了一些,就不能承受似的。

钟离珞睁开眼,伸手撩了撩耳旁的发丝,低眉安静地坐在轮椅中,漆黑长发似绢丝泼墨,散在雪白的肩头,黑白分明,一两朵木槿落在她肩上,她也未曾理会,安静的像一潭幽水。四周白花皎洁,衬得她整个人都剔透起来。

细碎的阳光盈满在她的身上,旖旎流转。

仿佛世上所有的柔光,都聚集到了她这里。

清风漫许花前影,原是人间降洛神。

一个人轻语,一个人低眉。

往事纷飞。

是三月院里桃雨纷飞,樟树飘香的季节。

记忆中的孩子鼻头红红的,站在她跟前,撇着嘴,一副我见尤怜的样子。

——阿珞,疼。

——汐儿乖,哪里疼?稍长的孩子眼里是止不住的怜惜。

——手疼,吹吹。稍小的孩子伸出手去,递到年长的孩子跟前,眼底划过一丝狡黠的笑意。

——好,阿珞给吹吹就不疼了。

是那年秋风萧瑟,她拉着钟离珞非要去山上捉野兔,岂料天色渐晚,林间阴暗隐没了回家的路,只得在山上露宿,山间的夜里总是不安全,凛冽的山风传林而过,随之而来的“哧哧”的动物爬行的声音,是八岁的钟离珞用瘦弱的胳膊挡在自己身前,挡住了毒蛇的毒牙,眼见她唇色慢慢变成黑紫,自己害怕得哭泣,原本受伤的是她,她却抱自己在怀里安慰:

——我会保护你。

——这蛇并不毒,我不会死,放心。

但自那以后,钟离珞的身子便再不如从前,那并不是有剧毒的蛇,只是耽搁太久,再加上山上风大受了风寒,足足病了一个月。

远远的地方有风吹过来,钟离珞抬眸定定瞧着走近的女子,本来清亮的眸子,现在蒙上了一层迷蒙般凄楚的温柔,她垂下了眸,长睫飞快的眨动了一下。

她以为自己早已忘记的,忘记了自己,也忘记了她。

莫青璃走到她身前,手搭在木质的轮椅椅背上,缓缓地往前推着,到了亭子的台阶,她手下使力,整个沉重的轮椅便被抬了上去。

三里亭,离城三里,本来是以往战乱时亲属送别远征的战士的地方,后来天下大定,这个地方因着风景别致,便成为文人骚客偶尔游玩之所。

亭子并不很大,正中央放着一张圆形石桌,已然有些古旧,石桌上刻着方方正正的棋盘,左右两方放着黑白两个白瓷棋盅。

莫青璃坐到钟离珞的对面,纤长的手指探入棋盅,微微颔首,执黑子,先发制人。

钟离珞右手从另一个棋盅捏出枚白子,放在了棋盘左下角,中规中矩,再普通不过的下法。

人生如棋,棋如人生。

一个攻,气势凌厉;一个守,固守中庸。棋盘上黑白凌乱,早已厮杀了半边江山。莫青璃知道,钟离珞的棋艺自小高得离谱,幼时自己好武,她好书好棋,二人儿时的棋艺都是跟着父王和钟离丞相学的,自己脑子也不比她笨,却一次也没赢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