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半生逍遥(GL)(204)

我必须救她,我决定做最后一件事情,她会恨我入骨。

我其实很早便将所有事情对师姐和盘托出,她对我的话半点不信,即便我在山下长跪不起。可事到如今她也只好听从我的意见,师父、连.城、钟离珞,所有人一起陪我演这一场戏。只不过我身体里被连下了三道同命蛊,钟离珞和师姐的,我并不在意,我做错了事,是我该付出的代价。

连.城是我的义女,虽然最初我只是因为她生得像连玥才将她从叛军刀下救下来,可之后我真的是将她当做亲生女儿来疼,她是我的女儿,我对她的感情,甚至并不比对连玥浅。她是我后半生,唯一没有负过的人。

“义父,这是同命蛊的子蛊,母蛊我种在了阿璃身上,我希望你能服下。”

“你连义父都不相信么?”

“我背叛过她一次,不想再背叛她第二次。义父,你若真的会像你说的那样做,那吃不吃这颗药有什么区别呢?”

我听到她这句话,有一瞬间真的想放下这么多年的担子,不顾一切的嚎啕大哭。

所有人都能怀疑我不信我,偏偏她不能,因为她是我的女儿啊。

我一步一步精心策划,用了二十年的时间,布了一局棋,先是毁了我爱的人,后是葬送我自己。莫青璃的长剑刺入我胸膛的一刹那,我才真正觉得,我的一生,约莫是完满了。

我倒在雨里,眼前起了一层白雾,从那白雾中走出来一个女子,一袭湖蓝色的裙衫,她蹲在我身边,长发缭绕着细雨,落在我的脸颊上,有些微凉的痒意。

“南哥哥。”

依依袅袅,是我从来没有遗忘过的调子。

我手抬起来,挣扎着开口:“连……”

喉间剧痛,鲜血喷涌而出,我再说不出话来。

很久很久以前,伽蓝庄后院的秋千架上爬满了牵牛花,墙院外的孩子咿咿呀呀的唱着今日先生新教的诗: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女孩儿坐在秋千上,两条腿不老实的晃来晃去,男孩儿在后头轻轻推着。

秋千荡得不高,男孩儿还是小心翼翼,怕摔着她。

女孩儿声音软糯,不解的问:“南哥哥,什么是青梅竹马?”

男孩儿眉眼初初长开,有着少年特有的清隽秀逸,说出的话也是少年的锐气和耿直,他沉吟半晌,道:“青梅竹马就是……若有人敢欺负你,我就让他死无葬身之地。男子汉大丈夫,若是连妻……其想保护的人都护不住,算什么男儿!”

男孩儿推了一把秋千,女孩儿咯咯直笑,接着问道:“南哥哥,若是你欺负我呢?”

“那些人,自然也包括我。”

第157章 黄连番外(一)

十二岁那年,爹爹重病不治,撒手人寰。娘亲,我早已记不得她的容貌,我出生不久她便去了,自此以后,爹爹的身体便每况愈下。

从那天开始,我成了孤儿。

我身无分文,为了安葬父亲,将自己卖给了一个镇上的一家富贵人家,挑水、浇花、伺候大的小的,忍受着管家的责骂,甚至还要应付那些小厮间隔的调戏,虽说在府里只是个小丫鬟,但总能够吃饱,比以前跟着爹爹饥一顿饱一顿要好多了。然而时间越长,我便越不安,却不知道那股不安源于何处。直到身边的小姐妹无意中对我的皮相大加赞扬的时候,我才开始注意到铜镜里的那张脸,不知何时五官渐渐长开,秀眉皓齿,比之府里的小姐并不逊色,甚至更胜一筹。

直至有一天,府里风流成性的二少爷看中了我,那天二少爷午间来到下人房,让我晚上偷偷去他的房间,现在还是白天,老爷管得严,他不敢随着性子乱来,可是晚上就没人会在乎他在做甚么。

我心里很清楚,那些小厮调戏我就罢了,我还有反抗的余地,可是他是少爷,我就像一只蚂蚁那么微不足道,捏在他的手里,他想让我活,我就活,他想让我死,我吭不了一声。

爹爹他和常人家的想法不一样,从来对那些“女儿无才便是德”的说法不屑一顾,他是个温文儒雅的秀才,会书画琴棋,会账房算计,我常常想,若是娘亲不死,我们一定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一家三口。爹教过我最重要的不是四书五经和珠算,而是谁说女子不如儿郎、女儿家也应顶天立地的豪情万千。我怎么甘心被这样一个人糟蹋。

于是,趁着城门还没关,我逃了出来。

从黄昏到入夜,我一直跑一直跑,那天晚上的月光黯淡,郊外的树林阴森森的,林间地上的树影斑驳交错,除了风吹过枝叶缝隙的时候发出“呜呜”的哀长的声响,只余下我凌乱的脚步与紊乱的呼吸声。

一声,又一声。

一步,又一步。

我不敢回头看,生怕我一回头,后面就跟着那群要来抓我的恶鬼。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我怎么会知道,前方路上有几个刚刚踏上归途的酒鬼。

我撞到了他们身上。

“哪个混账东西……呃……不长眼睛,没看到爷爷我们在……在这里么?”那人打了个酒嗝,张口便是浓烈的酒味,从中午开始我便没有进食,饥饿之下,熏得我头晕目眩。

“对,对不起。”我跌坐在地上,单手撑着地面,狼狈不堪的大口喘着气。

“哟,原来是个小妞,来,陪爷几个好好乐呵乐呵,就当赔罪了。”那走在最前面的醉鬼摩擦着自己的手掌,咽了咽口水,露出满口黄牙,狞笑着就要往我这里来。

我不知哪来的最后的力气,爬起来就往左边跑。

不能,不能被他们抓住。

“站住!”

我终究是女子,再加上今日实在疲累得很,听着后面的声音越来越近,我越来越绝望,急得快要哭出来,脚下的步子却怎么也迈不动。

终于,我跌倒在地上,被他们七手八脚死死按住。

“救命……救命……”我哭得泪眼模糊,心里却明白这不过是最后的挣扎,深更半夜,这郊外怎会有人来。

我指节攥得发白,紧紧地抓住自己胸前的衣襟,“我求求你们,放过我,当牛做马我一定会报答你们的。”

深秋的夜晚,地上落着的叶子也透着彻骨的寒意,从身体一直冷到心里。

难道我注定逃脱不了这样的命运么?我心里凄苦,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刚出虎口,又入狼窝。

可是,我真的不甘心。

刺啦——

他们撕开了我的衣服,露出*的肌肤,粗糙的大手在我身上游走,寒风吹得我瑟瑟发抖,酒气冲天、散发着恶臭的嘴巴亲吻着我的脖颈,我终于忍受不住,偏过头开始呕吐起来。

我用手指抵着自己的喉咙,可吐出的却只是些酸水,匍匐在我身上的男人高高扬起了手掌,我下意识紧紧闭起双眼。

可等待许久,那巴掌却迟迟没有落下来,脸颊感觉一阵劲风划过,身上的重量忽然消失,紧接着耳畔传来一声沉闷的声响。

四周忽然安静下来,只能听见穿林而过的风声。

我抬起迷蒙的双眼,双肘支撑着地,慢慢坐起身来。

那几个醉汉往后退了一步,脸上带着惊恐,我顺着他们的视线将目光移到身侧,刚刚趴在我身上的那个男人胸口赫然插着一把短刀,红黑色的血汨汨而出,顺着伤口一圈一圈浸漫他的胸口,再淌到青黄色的地面。

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始终未曾散去的酒味,被冷风裹挟着送了过来。

我有些怔,死了?

转念心一狠,啐了一口,恨恨道:“该死。”

等我回过神来,那几个醉汉已然不在这里,远目望去,他们的身影已经飞快的隐没在黑暗的丛林。

我费力的站起身,拔出那个男人胸口插着的短刀,上面还沾染着那个人肮脏的血,我盯着那把短刀好一会儿,复又跪坐在那个男人身边,用他的衣裳擦拭短刀上的血,其实我想用自己的衣服擦的,那个男人的气息,我很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