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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世羁(4)

那天晚上,萧谣气鼓鼓地搂着娘亲的胳膊睡下,再没同叶逸说一句话。

入夜,整个村庄陷入一片沉寂之中,只能听见草稞里的虫鸣,偶尔几乎人家传来鼾声。

树影倾斜,月光流洁。

两、三抹影子迅速掠过,悄无声息,形如鬼魅。

草叶倾倒,了无痕迹。

他们在每一农户家的窗前,吹入一种烟雾,令所有人沉睡难醒。

终于来到了萧谣家外,为首的黑衣人做了一个小心的手势。其余跟随者放轻了步伐,缓缓接近,将麦秆插入窗中,烟雾缓慢被吹入室内。

睡在地上的叶逸骤然睁开双眼,点住自己喉间某个穴道,全身绷直。

床上的萧谣同时也被母亲点中了同样的穴位,只是她睡的太熟,没有发现这一切变故。

就在门被推开的瞬间,萧谣的娘亲骤然起身,一掌拍向门口,掌风袭去,桌上的茶壶震裂的同时,推门而入的那个黑夜人也被震得连连后退。

萧谣被惊醒了,坐起身来便瞥见碎裂的茶壶,“怎么了?娘……”

此时,她才注意到屋外似乎有人正试图入内。在抬眼,只见娘亲面色沉郁,冷若冰霜,她的一只手扣着萧谣的手腕,蓄势待发,力道之大令人硬生生疼痛。

这本来就只是一个不堪重击的茅草屋,茅屋外的人不再隐藏,干脆地燃起了火把,摇曳着映照入屋内,令人惶惶不安。

窗边人影晃过,萧谣的娘亲用内力拍向那茶壶碎片,霎时它们宛若利刃一般袭向窗外。

萧谣霎时看傻了眼,她何时见过自己的娘亲有这般……

脑袋还未转清楚到底发生何事,娘亲一手夹过自己,另一手拽起叶逸的后领,竟然震碎了身后的墙壁,冲了出去。

娘亲的身姿轻灵,完全不像是负重两个孩子,步伐飒爽,仿若乘风踏月。

4旅途

萧谣回头,便看见竟然有一群黑衣人紧随而来,各个手中持有利器,在月色之下闪烁着阴冷的光。

这到底怎么回事?她的娘亲能够一掌将茶壶碎片震起,还能带着自己和叶逸飞起来?

还有那群黑衣人又是怎么回事?

“霖姨!小心他们的暗器!”叶逸话还未落,那些黑衣人伸手狠戾,手中的利器毫不留情袭向娘亲的后背。

谁知道娘亲骤然下落,将萧谣与叶逸扔下空出手来,合掌推出,排山倒海之势,沙土一并卷起,将那来袭利器悉数震了回去。这等场景,看的萧谣目瞪口呆。而一旁的叶逸却扼住萧谣的手腕,指尖微颤,像是在担心什么。

黑衣人后退了两步,为首的那一个倒是吃住了娘亲的掌风,“原来是聂霖聂女侠啊!”

“你们不是早就知道我的名字了吗?迷魂烟那么下作的勾当也用得出来,镜水山庄真是越来越不入流了。”

此时萧谣的娘亲聂霖立于朗朗月下,目光对着那几个黑衣人却无丝毫怯意。

“聂女侠,你既然已经退隐江湖,那么江湖上的事情就不要再多管了。只要交出那个孩子,我们保证即刻便离开,不再叨扰聂女侠的悠闲日子。”

“不再叨扰我?”聂霖嘲讽地一笑,“只怕就算我交出了这个孩子你们也要杀人灭口的吧?”

“聂霖,你多年未出江湖,身手本就不如从前!若是十五年前,你又岂止是震回我们的暗器?”黑夜人猛地向前,与聂霖交手。

招式纷繁,转瞬之间便已经交手十招有余。

其他几个黑衣人试图绕过聂霖,冲向叶逸。萧谣的心脏都提到了半空之中,谁知道叶逸那小子从腰间掏出了什么东西一把甩了出去。

荧光色的粉末张扬开来,冲过来的黑衣人忽然齐齐伸手捂住眼睛,发出痛楚的叫喊。

叶逸拉着萧谣又向后退了两步。

“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走啊!”聂霖一掌自黑衣人耳边行过,带下了他的面巾。

“景阳?”聂霖一掌震开对方,向后退了几步,“我知道各门各派对药王谷的《藏世药典》有所图谋,但我没想过镜水教也想分一杯羹!”

“其他门派可以,我们镜水教自然也可以!”话毕,那景阳使出的招数更为狠辣,招招致命。

“小子!你还不是我的对手!”说完,聂霖使出一套相当精妙的指法,时而扣住景阳小臂,时而点在他的虎口,看似毫无力道的招式却偏偏桎梏了景阳的出招。

此时,叶逸拉着萧谣奔入山野之中,一时之间密林围布,遮住了星空,只有几缕微光从鬼魅般的树影间流落下来。

萧谣叫喊着“娘——娘——”

“闭嘴!”不想叶逸一把扇在她的脸上,“你要是想死就继续喊!你待在那里只会拖累霖姨!”

那一刻,叶逸的气势非凡,霎时将萧谣给震住了。

萧谣满脸是泪水,却只能哽咽着连一句话都不敢说。他们来到一个山洞,叶逸拨开洞前的草丛,把萧谣推了进去,两人挤在狭窄的洞中,此时萧谣才发觉害怕的并不是只有自己,叶逸的身体也在颤抖着。

“萧谣……前两天我教过你一个关于穴位的口诀,你还记得吗?”叶逸沉下声音问她。

“不记得了……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们什么时候能过去看看娘怎么样了?”萧谣抱着膝盖,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你冷静下来,好好回忆一下我教你的口诀。”

“就算我记得又怎么样?那些黑衣人像鬼一样,都不知道娘怎么样了!”萧谣用力推了叶逸一下,里面有太多恼怒。

不想叶逸却伸手按住了萧谣的肩膀,非常用力地看进她的眼睛里,“你只要把那口诀背出来,我就去救霖姨。”

“你有办法救我娘?”

“我有。”叶逸回答的非常肯定,令萧谣没有丝毫怀疑。

萧谣咽下口水,拼命去想。叶逸曾经夸奖过她的记忆力,凡是教她的东西,少则一遍,多则三遍,她一定能记住。

“神庭眉冲引承光,浮白承泣逆完骨,上关听会跃天窗,神阙水分涌璇玑……”萧谣曾经抱怨过叶逸教她的口诀,总觉得每一句话都莫名其妙,每一个词她都没听说错,所以叶逸念了起码三遍她才记住。

“你一直问我神庭是什么,完骨是什么,神阙又是什么……我已经没有时间再一一教你了!你只要记住它们都是穴道而已,这一套口诀是行针走穴之法,是用来治病救人的,其他的它便什么也不是。”叶逸一字一句说的极有分量。

萧谣点了点头,“它们都是穴道,这只是行针走穴之法……”

“我们叶家,在江湖上被称为‘药王’,悬壶济世救人无数,却偏偏有人听信谣传要夺我《藏世药典》,扭曲它的原意,逼死了我的爹娘。霖姨曾经承我爹娘恩情,不止救我出药王谷还悉心照顾了我这么许久,她这般帮我已经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不能再害的你们母女分离……”

“叶逸……你在说什么,为什么我听起来那么像是交代遗言?”萧谣心中发慌,拽住了叶逸的衣袖。

“萧谣,你听好。我若真有什么万一,你一定要帮我寻找一个真正心地纯良的大夫,将这套针法传授给他,这样子我们《藏世药典》的精华所在也就不至于失传于世了。”叶逸伸手一把抱住萧谣,“我知道你本就不喜欢我……”

“谁说我不喜欢你的!我们是一家人!是一家人……”萧谣也抱紧了叶逸,她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叶逸很快就要离开她了。

“其实我想告诉你,”叶逸掰过萧谣的脸来,擦去她那满脸泪水,语气之中十分郑重,“那日你爬枣树摔伤了腿,就算真的腿断了日后没人娶你,我也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说完,萧谣只觉得颈间疼痛,便倒在叶逸怀里。

叶逸将自己的额头抵在萧谣的额上,纵有万般不舍,还是缓缓将她靠在洞边,毅然决然走了出去。

待到第二日晨光微晰,萧谣按着自己的脖颈缓缓醒来,骤然想起昨夜种种,本以那些都是噩梦一场,当她发觉自己身处洞穴之中时,便明白一切都不是梦。

娘!还有叶逸!

萧谣拨开草丛钻了出去。如今密林之中已渗入阳光,萧谣自是认得路的

她一路飞奔,下了山,奔向回去村子的那条路上。

不知道跑了多久,她终于来到了昨晚与娘亲分别的地方。

那几个黑衣人的尸体横七竖八倒在地上。其中一个男子靠着树干,双眼睁大如同铜铃,手臂僵硬着维持着出掌的姿势,仿佛一切来得太快还未反应得及便骤然而止。

地上沙石被风扫过,扬起尘埃,枯叶飘摇着落下,极为萧瑟。

“娘——娘——”萧谣四下张望,终于看见了聂霖的身影。

她闭着眼睛靠着一块大石,呼吸紧促,腹部插着一柄短刃,贯穿了她的身体,殷红的血渍在衣料间渲染开来,而她的手掌抚在短刃之上,听见萧谣的呼唤这才盈盈转过头来,挤出一抹极为痛楚的笑容,“谣谣……娘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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