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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极权皇后(660)

“岳氏的话……”她迟疑着,最终还是没忍心开口询问有关宋太后的私情,只委婉的转移了话题道:“这就是祖父当年和端木老家主之间达成的协议吗?”

宋太后勾唇笑了一下,算是默认。

她面上表情平静,但那眸色深处却带着掩饰不住的无奈可苦涩情绪,“四十八年前,西疆皇室的卫队被北狄大军所破,一夕之间,皇权颠覆,家国不存,咱们南塘政权偏居一隅,本来就国小力弱,北狄殷氏乘胜追击,挥军直压南境。因为刚刚攻下西疆,北狄朝廷的士气大振,势如破竹,以当时南塘的区区一点国本,完全不足以与之抗衡,只不过打了两场下来,颓势就相当明显了,如果要硬碰硬的死磕下去,最后的结果毫无悬念,必定是要一败涂地的。当时任职军中主帅的是端木英,也就是……是他的父亲,而你祖父也在军中,咱们南塘虽然国小力弱,但是上至帝君朝臣,下至贩夫百姓却都是有胆气的人,当时都已经做好了举国抗击的准备,陛下甚至也准备亲临战场督战,整个南塘一脉做好了共存亡的准备。可楚兮你是知道的,战争的残酷远非是你我所能想象的到的,当初西疆落败,整个皇城被屠,大火焚烧,一片焦土,无论是皇室还是寻常百姓,无一幸免,全部成了王军刀下的亡魂。当时明明败绩已定,即使全族血战,只能落得个阖族被灭的下场,于是就在陛下御驾亲征的头一天夜里,他单独秘密传召了……传召了端木项和你祖父进宫,然后就在那天的黎明时分,以宋氏和端木氏为首的各大世家的掌舵人联名上书请求进宫议事,于朝庆殿内软禁了陛下,之后是你祖父快把家变日夜兼程的赶赴前线战场,和北狄人达成了协议……”

史书所载和民间传闻,是在战乱当中,南塘各大世家家主合力逼死了当时的南塘帝君,并且联名递送了降书议和,拱手把南塘送出去的。

宋楚兮却不知道这其中居然还有这样的内幕。

她愣了一愣,但却马上有所顿悟,“难道是当时的陛下……”

宋太后沉痛的点了点头,满脸苦涩的继续说道:“当初的陛下饱读诗书,是个十分仁慈的人,亡国之辱他承受起来固然艰难,但与其是以卵击石,等着最后阖族被屠,实在不如先发制人,以他南塘整个皇室之血,换取城中百姓安康和战场上十数万将士的性命,那样至少还能为南塘故国保留住它的血脉传承。”

这样的忍辱负重,一般的帝王是很难做到的,但凡为人君者,大都十分在意后事的眼光和史书上对自己的评价。

御驾亲临,举国抗击敌寇死在战场上的皇帝,和懦弱无能,被自己的朝臣族人逼死自裁的皇帝——

虽然都是亡国之君,但这留下的名声和意义却是截然不同的。

同样都是死,但是当初的这位南塘帝君,他却选择了用自己的屈辱换了国中子民的血脉传承和延续。

这样的人,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

宋楚兮从来就不善于去评判别人的对错得失,只这个时候心中却是大为震动的。

她勉强定了定神,“所以说,那是从率众归降了朝廷开始,祖母和端木氏他们就开始在暗中筹谋着复国了?”

“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宋太后神色凝重,提起这段往事,谁的心里也都不会很轻松,“当年偶尔听父亲提过,陛下一直都知道以咱们南塘的实力是不可能和北狄的朝廷抗衡的,所以他当时的目的很单纯,就是为了免除整个南塘的灭族之祸。但是端木家和咱们宋家两家人却是那件事的直接执行者,大约是觉得愧对陛下,所以私底下两家人早就在谋划,寻找机会了。”

亡国之耻本来就是巨大的压力,何况他们这些都还是从南塘走出去的叛臣,想要一雪前耻卷土重来,这本身就无可厚非。

“就是因为这样,姑母你才答应做他们的内应?”宋楚兮确认道。

“那是一国一族的事情,并非我一人所能左右。”宋太后道,神色之间却不见怎样的不甘愿。

“可是姑母,你明知道这是一个没有出路的死局,我能不能问,当初你之所以甘心入局,到底真的是因为国仇家恨的原因还是……”只为了那个男人?

“兮儿。”宋太后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却没有正面回答,只拉过她的一只手握在了掌中,看着她的眼睛,十分忧虑的说道:“我自私了一辈子,也瞒了你很多的事,以至于让你陷进了今天这样两难的处境里,你别怪我。”

她不替自己辩解什么,自私就是自私,本来也没什么好澄清的。

而宋楚兮看着宋太后,她要的答案已经十分明显了。

眼前的这个女人已经不年轻了,鬓角都隐隐有了岁月的风霜。

她很难联想到她年轻时候是怎么样的青春灵动,笑靥如花,只在她的记忆里,这个女人都一直是雍容高贵,冰凉而冷漠的一种存在。

“姑母,值得吗?”宋楚兮只是觉得酸楚,便就这样问道。

以身做饵,把自己深埋在这座宫城的黄金壁垒之内,蛰伏了整整三十年,只为了等一个契机,去成全家国的荣耀和那些男人的野心志向。

一个人的一生才有多长?

她一个人困锁宫城,无心无爱,尤其在这后宫之中,一个女人一生无子,这是一件多么荒凉而可怕的事情?

明知道先帝当初迎她入宫是别有居心,爱或不爱暂且抛开不提,只就冲着他对南塘的忌惮这一点,他就不会给她孩子。

走了这一步,就等于是认了这一辈子必定要无依终老的结局。

这到底得是有一种怎样的决心和信念,才能叫她义无反顾的走上这一条路?

值得吗?不值吗?

这个问题,宋太后又何尝不是反复的问自己,可是不管值不值得,她都知道自己没的选。

宋太后苦笑了一笑,“值不值得——我也都已经走了一生了。”

“……”宋楚兮哑然,却是无言以对。

两个人相对沉默,这殿中气氛一度尴尬了起来,就在这时候,殿外却突然又传来了一片急促的脚步声,紧跟着有人敲门。

主仆三个不约而同的抬眸看去。

因为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庄嬷嬷紧张之余,不由的脸色微微发白,低低的唤了声,“太后……”

宋楚兮也拧眉朝宋太后看去。

宋太后面上表情平静,只缓缓的点了下头,道:“该来的迟早会来。”

这里分内外两殿,宋楚兮坐的那张椅子又偏角落,因为外面过来的脚步声就只是一个人的,她便直接坐着没动。

庄嬷嬷忧心忡忡的看了宋太后两眼,过了一会才无奈的转身去开了门。

门口低眉顺眼的站着个小太监,手里端着个托盘,上面一只酒壶一只空杯。

庄嬷嬷看到这两样东西,立刻就变了脸。

那小太监也不说话,直接屈膝跪下去,将那托盘高举过头顶。

哪怕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庄嬷嬷也难掩心中的颤抖和怒意,“你——”她愤怒的想要说什么,就听里面宋太后冷淡的声音传来,“拿进来吧!”

庄嬷嬷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明知道皇帝是要她的命的,这个女人居然还能如此镇定?

那小太监心中诧异万分,忍不住稍稍抬眸,拿眼角的余光往殿内扫过来一眼。

内外两殿中间的雕花门相隔,她只能看到那尊贵雍容的女人的半个身子。

面容冷肃而庄严,不带半点人之将死的悲凉。

庄嬷嬷又再迟疑了好一会儿方才咬着牙将那托盘接了,那小太监于是也不再多留,站起身来道:“天黑之前,奴才会过来收拾。”

庄嬷嬷强压着满心的怒火,没叫自己当场发作。

那小太监言罢,仍旧是使劲低垂着眼眸往后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