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诱君欢(119)

铺着鹅卵石的羊肠小道,上面落满尖细狭长的竹叶,两边的护栏处,还有未来得及融化的积雪,刚走进几步,便觉冷得厉害,双肩哆嗦,两手在披风下环紧,风妃阅加快了步子。一人宽的小路,走进去,才知是豁然开朗,里面足有几丈方圆,中间一张石桌上,此时正趴着她们急欲寻找的身影。

风妃阅踌躇不前,皇帝似是已经沉睡过去,她一手拢紧前襟,还是挡不住寒风倾数灌入,靠近几步,孤夜孑却依旧没有丝毫反应。将披风打开,风妃阅疼惜轻叹,皇帝满面倦容,侧面枕在自己手臂上来了,似有好一会,肩头落上一层薄霜,眉宇间却拢起比霜更冷的愁思,她摇下头,五指轻弹,刚将披风围上去,皇帝肩头陡然一颤,醒了过来。

双眼未睁开,只是下意识反手将风妃阅的手抓在掌心中,孤夜孑上半身挪下,薄唇轻启,模糊呢喃,“倚葶”

她放在肩上的手僵住,眉头咻然皱起,皇帝挺起身子,一手揉着双目间,睁开眼睛。李嫣跟在风妃阅身边,听闻那二字后,更是慌乱地侧过身子瞅着她,后者则不着痕迹摇下头,示意她噤声。

孤夜孑看清了二人,一手将风妃阅揽去,倦极说道“你怎么在这?”

神色没有丝毫闪躲,想来方才的名字,只是朦胧之际脱口而出,自己都不记得。

风妃阅环视四周,环境优雅淡静,倒不失为是个躲开烦事的好地方。

周边很暗,隔着如此近的距离,她也只能勉强看清楚孤夜孑的眉眼。另一侧,有假山环绕,这里,应该不常有人打扫,堆积起的落叶,足至脚踝处,“臣妾等不到你,就一路寻了过来。”

孤夜孑抬头,从竹林深处向上张望,“朕本想去凤潋宫,也不知怎地,就不知不觉来了这,若不是你,朕今晚看来要睡在这了。”

风妃阅望着他布满红丝的眼眶,身子在他边上的石凳坐下来,“国事繁忙,身子也同样要紧。”这里阴寒阵阵,要真趴上一晚,非冻出病来不可。

孤夜孑双手撑着脑袋,肩头的地方因趴的太久而开始麻木,风妃阅见状,视线一落,就看见身侧的李嫣一言不发,垂着脑袋。

“李嫣,给皇上捶下,过会,等皇上身子恢复过来我们便回去。”

孤夜孑并未开口,女子见状,只得亦步亦趋走上前去。始终低垂望着下面,不敢望风妃阅一样,更加不敢同皇帝正视。

握成粉拳,左一下右一下落在孤夜孑的双肩,风妃阅从正对面的方向望去,皇帝两手合起放在石桌上,身后的李嫣,则双眼落在他宽厚的肩头,动作认真有力。这样看来,二人之间,并不像有什么牵缠,孤夜孑的眼神,对李嫣,更是毋庸置疑的陌生。

“怎么找到这的?”正在沉思之际,男子不妨冒出的一句。

风妃阅惊醒,单手托起下巴,双目若有所思瞥向他身后,“是臣妾的丫鬟眼尖,这才找到的。”

“哦?”皇帝淡漠一笑,本就是随口一问,更不会放在心上“这边揉几下,许是枕太久了。”

“是,皇上。”李嫣双颊泛红,五指并在一处,轻轻捏揉起来。

才不过几下,皇帝便眉头一皱,俊颜咻地冷下,转过头来,李嫣吓得退后一大步,连对面的风妃阅亦是不知原委,一手扶上孤夜孑的大掌“皇上”

李嫣一阵后怕,赶忙跪下来“皇上饶命”

风妃阅坐不住,起身来到孤夜孑身后,“皇上,出了何事?”

皇帝面色不佳,望着地上缩成一团的身影,目中带有几分探究,他摇下头,轻描淡写“没事,回去吧。”

径自起身,大步而去,风妃阅一下反应不过来,见女子还跪在那,急忙开口道“还杵着做什么,快起来。”

二人走到半边林子的地方,只见一道挺拔的身影投射过来,皇帝回过头来走几步,似是在一路等着她。单手将风妃阅的手包入掌心,这才走了出去。

回到凤潋宫,用过晚膳后,将一身严寒沐浴干净,风妃阅望着他渐入梦乡,这才从榻上起身,披着一件寝衣,将李嫣待到外殿。

女子眼圈微微泛红,风妃阅一旁坐下来,抿了一口清酒,“李嫣,你太不懂掩饰了。”

她微怔,眼泪擦得去,哭过的痕迹却过于明显,“娘娘,奴婢。”

“你什么都不用说”风妃阅微摆手,“你也听到皇上方才的话了,本宫记得,倚葶应该是施婕纾的闺名。”

李嫣张下口,到底是忍不住,竟在风妃阅面前讲眼泪掉了下来。

“本宫要你一句实话,你之前,是不是同皇上有过渊源?”风妃阅放下手中的酒樽,“你同施婕纾,又是什么关系?”

李嫣面露惧色,万般无奈下,只得扑通一声跪下来,“娘娘”

皇后,于自己有恩,可这个中关系,她却难以开口。

风妃阅疲倦之极地闭上双目,“本宫问你最后一句,施婕纾这人,本宫可要设防?”

李嫣满目赤诚,她两手放在身侧抬起头来,“施婕纾秉性温淳,更不会加害于她人,这一点,娘娘大可放心。”

起身,将她从地上搀扶起来,风妃阅只吩咐一句,就折身回了内殿“下去歇着吧。”

李嫣自觉愧对于她,领了命,就碎步走出去,只是,没有回到自己的住处,却是依着脚下步子来到方才的竹林里面。她形同木偶般来到一处假山,躬身弯腰,里面,暗无天日,女子却行走自如,进去不过几步,她捡在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下来。外头,白亮的月光照不见里面分毫,她忽的双手抱膝,痛苦起来,也不知过了许久,那凄婉的哀哭声这才停下,她拾起边上早就备好的石子,转身,在那石壁上刻上一串字。

不敢久留,呆了片刻,李嫣将眼泪擦干净后,屏息钻了出去。

风妃阅走入大殿,皇帝已经熟睡,身子侧着面向自己,一手枕在脑袋下方。他的睡姿并不好,故而,很难睡得安稳,时不时,风妃阅便见他暼下眉头,薄唇轻启,像是在呓语,却又听不清楚。

走到塌沿,她放轻身子坐下来,方才的一声倚葶,犹如梦魔般,深深扎在心底剔不去,虽然,只可能是一个梦,可这根刺,如今却真实的落在自己身上。

风妃阅见他剑眉紧拧,双手提着裙摆刚要站起来,手腕却猛地被一把抓住,她一手忙掩住惊呼,身子一个踉跄,为了不跌撞在孤夜孑身上,只能伸出小腿在窗架上挡一下,这才勉强在边上重新坐下来。

“阅儿”这次的呼唤,如此刚劲有力,她轻应一声,手肘支在皇帝胸前,张眼望去,却见他并未醒来。眉头,在抓着自己的手腕后,逐渐松开。凝聚起 愁容,也慢慢舒缓,风妃阅心下动容,见他修长的五指紧掐着自己手腕,修剪整齐的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这样,他怎能睡得安稳?

另一手覆着孤夜孑手背,风妃阅并未将他拉开,只是以掌心的温度贴在他手面上,须臾过后,握着的手劲才松开一些,只是五指犹钳住没有松开。

风妃阅将锦被拉直他露在外头的双肩上,整个人小心翼翼趴在床边,这种关切,隐约,她只给过清音??????

孤夜孑并未睡多久,只是,他醒来之际,她却已经熬不住睡着了。

身子坐在地上,一手,还被自己牢牢抓着,小脸枕在床沿,这样的姿势,也被她睡得着。孤夜孑薄唇轻启,笑意漾上俊脸,他松开紧握的手,却见她腕处几道明显的勒痕,已经泛红,仰起的眉角骤然拧起,他抓起她的手,另一手想将这被勒出来的印迹抹去,风妃阅双肩缩下,手下意识往回抽,孤夜孑一下松开,小心翼翼起身,将她窝成一团的身子抱到榻上。

一觉好眠,她再度醒来,而皇帝,却已经去了早朝。

风妃阅睡意朦胧,时辰还早,她翻个身,想要补个回笼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