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诱君欢(191)

风妃阅并未回到凤潋宫,甩开厉王爷后步子也小了下来,漫无目的行走在九曲十八弯中,连方向都不经意迷失。

时至深夜,月光皎洁,宫内恢复成一片静谧,残枝败叶落满庭院,几度荒凉。

孤夜孑和衣侧躺在龙榻上,脑袋枕上一边臂弯,倦怠却又阖不上眼,静的一根银针掉落于地都能分辨清晰的四周,响起了一道奇异的声音。阖起的殿门被轻推向里侧,声音绷成一线,可以看得出来人的小心翼翼。

一串步子走进来,孤夜孑抬下眼,背对着外头,并未打草惊蛇。

没有皇帝的命令,满屋子狼籍都未清理,女子举步上前,轻质的宫鞋踩上一地碎瓷片,她抬眸望去,皇帝似乎睡得正酣,听到声音,也没有丝毫的动静。她蹲下身,将那些被打碎的古董瓷片拣在掌中,拾的多了,就盛放在兜起的纱裙中。

皇帝见身后没了动静,他以为是哪个女子又和芷萱一样,本就郁结的心口更为恼怒,只见他迅速翻个身,双手猛地撑起后,冲着外头吼去,“滚!”

惊如天雷,风妃阅吓得赶忙起身,捡起的碎片哗啦啦掉落一地,哐当作响。她束手无策地站在原地,孤夜孑双手撕开纱幔,一见是她,顿时冷眉轻挑望了过去。

风妃阅两手抓着边侧裙摆,双腿如灌了铅般退后,掌心中的汗水在纱裙上擦了又擦。她埋着头,下巴几乎要贴着胸前,一向不肯服软的女子,如今倒多了几分唯唯诺诺。

皇帝起身,俊目扫向她脚边的碎渣滓,他上前一步,风妃阅就无意识他退后一步。瓷片踩在脚下,发出刺耳的破裂声。

“站住!”孤夜孑突然出声,风妃阅听话的一动不动,脚下传来隐隐的疼痛。

“好好的地方不走,你喜欢被扎是不是?”皇帝上前,一脚将那些狼籍踢到边上。

风妃阅不说话,脑袋垂的更低,手指紧张的将纱裙揪出一道道褶皱,眼看着孤夜孑双腿出现在视眼中。

“你来做什么?”

她脑袋点下,尔后抬了起来,晶墨的眸子欲言又止,白色的纱布上,因没有及时换药而使得伤口渗出丝丝血渍。裙角拖杳在他上,面前的这张脸,比以往越发消瘦苍白,孤夜孑心头泛上疼痛,他怎么忘记了,风妃阅才小产不过几日。心中有气,却也有疼,男子俊颜紧绷,摆在身侧的大掌忽然将她的柔荑拉过去,另一手,将她握紧的五指一根根掰开。

白皙的手掌上,因捡起那些碎片而沾上脏污,孤夜孑用力擦拭几下,手掌已经通红一片,皇帝眉角轻挑,只见她神色木然,呆呆地正盯着自己的手掌看。他动作稍微顿下后,抡起右手啪一声打下去。

风妃阅一惊,小手下意识朝后缩去,却被皇帝牢牢抓着不松开。

“哑子了?说话!”孤夜孑一掌再度拍下去,这回有了心理准备,风妃阅只是肩膀瑟缩下,没有过多的反应。

“我说,你愿意听吗?”她希翼望入男子眼底,翘首期盼。

“说说看。”孤夜孑声音依旧冷冰冰,眸中的盛怒已经熄去一半,却犹有余怒。

“我不该骗你,”她嗫嚅开口,嘴唇有些干裂,垂下的睫毛盖住眼中光彩,显得黯淡无色,“一开始,我不说,是为了自己,到了后来……我是不能说,我最怕的,就是你问我是否还有事瞒着你……我也不想,可是,我不得不骗你……”

风妃阅敛目,像个做错事的孩童般低头认错,孤夜孑望着她的模样,冷静下来想想,心头倍觉酸楚。握着的手掌收扰,她见皇帝不说话,料定他还在气头上。

孤夜孑投眼相望,太多的事聚到一起,让他来不及反应,接二连三之下,心里越来越累,“我对君宜本没有感情,唯一的牵连,就是那个朕以为是自己的孩子。那份期盼,在得知小公生惨死后,变得越发浓烈,不过七日,我一直以为,这次我不会再错过,不会让他和朕的孩子那样,受到任何伤害……”

风妃阅眼眨中冰凉,酸汪的难受极了,皇帝松开她的手,脚踩着几步走到边上,“都说生在帝王家是何其荣幸,可是朕这一辈子,活得太累。躲不过算计,躲不过欺骗,说到底,小公主亦是因我而死。”孤夜孑语气自责,女子跟上前,想要自身后拥住他,却见皇帝已经转身,琥珀色的魅惑,攫住她不放,“你应该知道,朕的身边只有你。”

风妃阅无法言语,她视眼模糊,双手被他拉过去,“答应我,这真的是最后一次。”

他放下尊贵的语气,一个如此寻常的要求,却带着无奈的恳切,女子想也不想的用力点头,重重的,狠狠的,面上,有笑,亦有激动的痕迹。

“不该是我的,朕强求的太累了。”孤夜孑将她压向自己,“以后,我们只要一个自己的孩子。”

风妃阅除了点头,再没有别的反应,重新回来的怀抱,暖的让她感觉到灼烫,李公公见二人在殿内,几番犹豫之后,还是跨进来,“奴才参见皇上、娘娘。”

孤夜孑双眼从风妃阅肩上抬起,李公公朝他递个眼色,似是有事禀报。皇帝冷静的神情下已经猜出几分,当下在风妃阅肩头轻拍下,“朕有要事要办,今夜,你呆在这等我回来。”

她仰起头来,不疑有他,微微点下头。

“走。”孤夜孑朝着身前的李公公说道,二人匆匆赶出去几步后,就出了大殿。

“何事?”皇帝突然站住,头也不回地发问道。

“皇上,边界传来好消息。”李公公压低声音,目光禁不住朝后,只见风妃阅站在殿中央,一身单薄寝衣,格外显得孱弱。

皇帝俊眉微扬,顿时神清气朗,“朕总算等来了这一日。”

夜色当空,孤夜孑三两步赶至金銮殿,殿中男子听到脚步声后,满面欣喜回头,行礼道,“属下参见皇上。”

“康将军请起。”皇帝身一弯,亲自将他搀扶起来。

“皇上——”男子黝黑的面庞上难掩兴奋,一手稍有颤抖的从甲胃中抽出一封密函,“皇上英明,君将帅终于坚持不住,向边国发出了求救信函。”

孤夜孑接过去,修长的手指将那封书信打开,君隐如今已是进退两难,他大致也看出了皇帝的意思,在密函中已经开始向他人俯首称臣。从信中的尊谓及字面上看,他同边国不止通过这一封书信,宣纸下方,炫朝的帅印清晰可辨,火红色的印子,无疑是将他自己送入绝境。

皇帝一手将它紧紧握在掌中,阴鸷的俊颜上,凸显出几分睿智,手公公同康将军对望下,只见皇帝一手轻摆,下令道,“转朕圣旨,驻扎在边界以外的精兵全数出动增缓,记住,千万不能打草惊蛇,莫让君隐察觉出来。还有,朕以防有变,今夜就有劳康将军连夜赶往君府,李公公,准备圣旨,朕今日,就要抄了君家!”皇帝话语犀利狠辣,转而望向边上的康将军,“你吩咐下去,接连三日内,帝都城门不得打开,朕要让他们里面的人出不去,外头的人进不来!”

“是,皇上!”康将军一抱拳,脸上激动万分。

李公公接令,已经在案几上铺上纸砚,皇帝一手托起明黄色的袖口,洋洋洒洒几笔,却是关乎着成百性命。沉重的玉玺打上鲜红,孤夜孑嘴角嗜血冷酷,一手握上去后,重重在圣旨上签下一笔。

康将军不辞辛苦,面容虽然疲惫倦息,却熠熠生辉,有神极了。双手虔诚地将圣旨接过去,男子有力地弯腰过后,伴着沉重清脆的脚步声朗朗向外走去。

孤夜孑随手将手中的狼毫笔一丢,笔墨肆意挥洒,在金碧辉煌的殿内画出几道弧度,他箭步上前,颀长的身子站于皇城銮檐下,“今夜,似乎格外漫长。”

李公公站于他身后,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皇上,那是因为,天即将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