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别难(26)

顿时，赵衍面若死灰。

“请王爷仔细观之，那细小的颗粒，是一朵朵的小花，这花儿的名字，就叫落月。”季泠寒轻声解释着。

初次见面时，他便将这泡茶来给他喝。

“今天泡茶的露水我也先用银杏叶子煎过，你最近不是有些咳嗽吗？大约是天太热了，这银杏叶子最能清热降火。我知道你不喜欢这味道，所

放得少，只有微微的苦味，寻思着落月本身的回甘大致能把味道压下，没想到还是被你尝了出来。”

每次有什么小病时，他细心的照顾。

他走的时候，心若死灰，却还留下的半罐落月。

天啊，我做了什么，我到底……做了什么？

“啊啊啊啊——哈哈——哈哈哈——啊啊”

凄厉的叫喊声划破禁宫的宁静，李晋挥退了闻声而来的禁军侍卫，怜悯的看着赵衍亦哭亦笑，状若疯狂的向外奔去。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哎——”幸好，我还来得及……

灰暗的空中，有鸟儿飞过……

第十三章

跌跌撞撞，赵衍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宫门的。

一进门，他的贴身侍卫王三便迎了上来，递过马缰。

“王爷。”

赵衍看着来人，仅仅是看着而已，良久，他的神色才恢复一丝清明，一把拽了王三的衣襟吼道，“带我去，带我去。”

“去，去哪里啊？”王三被满眼血丝的赵衍吓呆了。

“他的墓，泠寒的墓，我要去看他，现在就去。”

原来这王三，便是好心埋葬季泠寒的那个侍卫，他回禀之后，赵衍便将他调到身边，成为自己的贴身侍卫，一有空，就询问季泠寒死前最后的情况，一遍又一遍，自虐般的问着，痛着，当作自己的惩罚。

“可是，可是泠寒公子的安息之地在扬州啊，现在，现在……”

“不要废话，就是现在。”赵衍一口打断王三的话，拽过缰绳，翻身上马狂奔而去。

王三无奈，只好立刻跟上，毕竟泠寒公子的墓，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王爷，就是这里了。”

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的狂奔和寻找，王三终于在扬州郊外的乱葬岗寻到那一处自己亲手立的石头，那便是当日他将季泠寒安葬之处。

“泠寒，泠寒，我来看你了，我来看你……”

赵衍没意识到已经许久不曾休息清理过的自己有多狼狈，他轻抚着那块连碑都称不上的石头，潸然泪下。

自离别，心难舍，相思……几时绝。

“泠寒，我好想你，好想你，让我看你一眼，让我看一你眼……”

双手，插入泥中，一把把的往外挖着，浑不觉，鲜艳的红溶入泥中，不见了踪影。

“王爷，让属下来挖吧，您的手……”

王三双膝跪地，不忍的说道，这几个月来的寸步不离，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赵衍的伤，赵衍的痛，赵衍对季泠寒的深情。如果没有这几个月，他是如何也不会相信，这冷血的王爷，也会有如此情深似海的一面，可这一切，又如此真实的展现在他的面前。

“你滚开！”赵衍一把挥开王三伸过来欲帮忙的手，“谁准许你动的，他的一切，都是我的，谁也不准动！”

“王爷——”

“滚！！”

默默的，王三退到一旁，静静的看着赵衍徒手挖着，挖着，不顾十个指头，鲜血淋淋。

几个月前，看着躺着床上高烧不退，却仍执着于一个名字的季泠寒，他也曾抱过不平。

如此一个绝色的人儿，怎么会深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甚至心狠手辣至此的人。

现在，他知道他们是相爱，可为什么明明爱得那么深，却还要伤害至此呢？

他不明白，有时候，人，总会在失去后才知道珍惜。

同样的，爱得越深，越是猜忌，爱得越深，越是害怕背叛。

“王爷，您的手伤了，要不要停会再继续？”

咽口唾沫，王三小心翼翼的开口。

“手伤？”赵衍茫然的举起双手，缓缓的，在嘴角画出一点曲线，“伤了好啊，我伤得越多，说不定泠寒就会越快原谅我。”

说完，便接着刚才的工作，继续下去。

土，一点点的被挖出来，王三当时埋得不深，不多时，一口简陋到极点的棺材露了出来。

赵衍打开棺材。

王三凑了过去。

一见之下，立刻转过头去，可怜那么一个美人，如今腐烂得只剩下一具白骨，只有那么一点点的腐肉联结着。

“泠寒，我来看你了，我好想你。”

赵衍深情款款的抱起那具白骨，仿佛，那就是他睡着了的情人。

“寒，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一手执起白骨的一只“手”，轻轻的脸边蹭着，赵衍轻言细语的询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