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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顶(122)

云映的叫喊声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他缓缓低下头来看着手掌中的鲜血,那么清晰,那么令人心生恐惧。

卢顺和其他人如同陀螺一般转了起来。

“子悦……她怎么了……”

良久,云澈才呆愣着问。

“凌子清!你将陛下扶出去!子悦悲伤过度,要小产了!为今之计只能将这个不足月的孩子生下来!”

“陛下!姐姐情况危急,陛下待在此地只会令大家分心!”

云澈被凌子清扶了出去。

凌子悦根本无力生产,时间再拖下去她只会失血过多而死。云映摇了摇牙,还是决定剖腹取子。

看着一盆一盆血水被端出房门,云澈头脑中一片苍白。

“我要失去她了……我要是去她了……”

“陛下!”卢顺看着云澈失了心的样子,慌乱如麻。

“没有她……就没有我……”

云澈望着那扇门,身体摇晃着。

“陛下!夫人不会有事的!一定会母子平安!老奴求求陛下别这样!”

“是我害了她……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陛下,这一切都是天意!陛下也是无可奈何!”

过了许久,云澈仍旧是那个姿势,无论是谁看了他都觉得惊恐无比。

那是被抽走了魂魄的躯壳,在世间游荡。

夜色沉落,冷如地狱。

只听见房中传出婴孩的啼哭声,划破长空。

云澈身体一颤,猛地冲入门中。

只见一个婢女正在为一个婴孩洗净身上的血渍,而床榻旁的云映始终蹙眉不散。

“她怎么样了!”

“她失血过多,能不能保住性命还很难说。就算保住性命,以后她也不可能再有孩子了。”云映长叹了一口气。

“我不要孩子!我只要她活着!”

床榻上的凌子悦闭着眼睛,毫无血色。

云映一把拽过云澈的衣领,怒喝道:“什么叫做不要孩子?这个孩子是她和云羽年用命换来的!你一定要照顾好这个孩子!若这个孩子有任何闪失,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云澈只是别开云映的手,蜷缩在床榻上,抱着凌子悦。

他这一生的痛苦根本没有人能体会。

那是钻进骨子里烙进血液里的痛,那是他的命。

被云盈囚禁的锦娘与明湛终于被找了回来,明湛被送到明熙那里照顾,而锦娘在看见那孩子的一刻便泣不成声。

云澈数日不朝,而云羽年的死也再瞒不下去,卢顺与欧阳琉舒商议之后,谎称云澈与皇后云羽年帝宫出游遇刺,皇后娘娘为护驾身受刺客一剑,重伤之后血流不止身亡,陛下为此痛苦不已,郁愤难消,病倒了。

宁阳郡主得知这个消息悲痛欲绝。她赶往帝宫,见到云羽年的那一刻便昏死了过去。

云羽年是她这么多年来苦心经营的一切,而这一切顷刻间变得毫无意义。

她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入宣室殿。

“陛下——陛下呢!我要见陛下!羽年到底是怎么死的!是不是陛下你杀了她——”

宫中禁军四面八方涌来,将她按倒在宣室殿前。

她发丝散落,极为狼狈。从前的天之骄女仿佛落入泥泞挣扎着难以起身。

卢顺赶了过来,挥了挥手,禁军们纷纷退开。

宁阳郡主就似看见一丝微光,蓦地抓紧了卢顺的腿。

“卢公公!你快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我的女儿……她是皇后!为什么陛下没事她却死了!”

卢顺看着宁阳郡主癫狂的样子,不由得叹了口气。

“郡主节哀……”卢顺半跪在宁阳郡主面前,婉声道,“郡主,皇后娘娘遇刺身亡是真的!这些年来,陛下也许对皇后娘娘恩宠不深,但却极为敬重,整个后宫即便有了明妃,陛下对皇后娘娘也从未变过。娘娘去了,陛下十分悲痛……”

“那么刺客呢!刺客是谁!我要将他千刀万剐!”

“刺客已经被抓住了,陛下有命一定要抓住刺客背后的幕后主谋,倾全国之力,陛下也会为皇后娘娘报仇雪恨!”

宁阳郡主却不肯起身,一直叫嚷着要见云澈。

卢顺没有办法,只得命人强行将宁阳郡主带走。

此时的承风殿内,洛太后亦是惶惶不安。她不断地在寝宫中来回踱步,洛照江盘坐在案前脸色沉重。

110、苏醒

“你说你干什么不好!非和那个云盈搅在一起!就因为她漂亮?还是那张嘴巴能说!枉你聪明一世,难道看不出这个妖精在利用你吗?现在好了,她行刺陛下!陛下与我再不合,也是我的亲儿子!如今我连陛下寝宫的门儿都进不了,他会怎么想我这个母后?怎么想你这个舅舅!”

“够了——你走来走去的到底烦不烦!”洛照江猛地拍案而起,“你的宝贝儿子什么时候真把我当做舅舅了?用之即来挥之即去!他把你我的女儿找回来不就是告诉我,他想给我按个罪名比捏死只蚂蚁还要简单!我为自己找条后路有什么不可!”

“你……你!”洛太后万万没有想到一直以来洛照江存着的是这样的心思。

“为今之计就是要知道云盈被关在什么地方!当日护驾的是凌子悦的弟弟凌子清,我去凌家打探了很久,无论是凌楚钰还是凌子清都对陛下遇刺一事只字不提!凌子清带去的都是凌家的人,他们个个口风都十分严实。本以为一个明朔已经不是省油的灯,没想到又冒出来凌子清!我已经修书通知成郡王了!以后,我洛照江的事情自己处理,就不劳姐姐你费心!”

说完,洛照江便起身大步流星走出了太后寝宫。

“你……”洛太后身形一晃,跌坐在案上。

她失去了儿子,也失去了弟弟。众叛亲离,到底是为何?

想起那一□死凌子悦,洛太后用力捶了捶心口,这是她这辈子做的最蠢的一件事。

别院中,云澈就似死了一般躺在凌子悦的身旁,无论谁进来对他说什么,他都毫无反应。

云映端着汤药行入房中,看着依偎在一起的两人,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陛下,子悦该用药了。”

云澈微微动了动,环抱着凌子悦的胳膊这才松开。他依旧保持着蜷着的姿态,他的骄傲与果决在凌子悦的身边统统化为乌有。

云映吸了一口气,用麦管将药汁滴入凌子悦的唇中,他的手臂很稳,每一滴药都没有浪费。他一边喂药,一边用冷静平稳的声调道:“这药有益气养血之功效,锦娘也以红枣等补血食材熬制了米汤给子悦服下,你可以放心,她不会死。”

“不会死为什么醒不过来!”云澈骤然吼出声来,随即又如同江河泄堤,自嘲地笑了起来,“她不是醒不过来,而是不想醒。”

云映没有回答他,就连神态也没有多余的变化。

“陛下要在这里赖到几时?外面正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就随它翻天覆地吧……”云澈闭上眼,再度躺在了凌子悦的身旁,轻轻握住她的手指。她的表情那么冰凉,可她的手指却是暖的。

这是不得安宁的一夜,月光才刚刚散入院中,便有军情急报来传。

“陛下!张大人、庄大人急报,成郡王起十万精兵,分三路进军帝都!”

朝野震动人心惶惶,所有人都在猜想成郡王先是派人行刺陛下不成后起势谋反。如今朝廷的兵力都集结在北疆,帝都脆弱不堪一击,如何是好。

“知道了。”云澈只是冷冷地应了一声。

门外半跪的军士微微一愣,这样大的事情,陛下只是一句“知道了”。

所有人都以为云澈会回去云顶宫,可他依旧终日守在凌子悦的房中,寸步不离。

只有这间屋子才是他的命,他的根。

翌日的日暮时分,再度有急报传来。

“陛下,张书谋大人率精兵五千以火攻在常平关大破成郡王的左路三万反军!斩首三千余人,其余人尽皆投降!”

“嗯……”云澈只是应了一声,便再无后话。

朝中大臣议论纷纷,明明陛下倾三十万大军开赴北疆,而张书谋仅仅用五千精兵就成功阻止了成郡王的左路大军,莫非陛下早就料到成郡王要借机谋反,所以早有防备。

日没之后,便是冗长的黑夜,整个庭院静悄悄的,半夜里偶尔会听见婴儿的啼哭声,众人诚惶诚恐地安抚那婴孩,偏偏卧房中的云澈没有丝毫反应。

子夜时分,庭院中火光亮起,庄洵的急报传来。

“陛下!庄洵大人在慕容山阻截成郡王的右路反军,大获全胜!”

门那边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微光之中,云澈轻轻搂着凌子悦,她脸上的气色依旧惨白,却没有前几日那般骇人。

“退下!”

云澈的低斥声传来,那送信的士兵肩膀一颤,慌忙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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