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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顶(73)

“那朕宁愿你永远都是孩子。”

晚膳还未用完,卢顺便入内传报,“陛下,皇后娘娘来了!”

云澈唇上涌起一抹浅笑,“皇后来了,那就再添一双碗筷吧。”

他身旁的凌子悦已然放下碗筷,站立起身,心中却压抑云澈面对云羽年的淡然,若是从前他必定露出嫌恶的神色。

云羽年与从前少女时的装扮早已大相径庭,此时的她妆容端丽,眉目之间柔和坦荡,来到云澈面前优雅地行礼。

“陛下。”

“皇后你来了,今日子悦回到帝都,朕就留下他来与朕同案而饮,皇后也一起来吧。”

凌子悦正欲向云羽年行礼,却不想被她扶住了手臂,“凌大人远道回宫,就不必行这些虚礼了。”

凌子悦心中一颤,云羽年已经贵为皇后,按道理她是不能触碰任何外臣。

“大人轻减了不少。”云羽年峨眉微蹙,隽秀之中有几分令人心软的情思。凌子悦只觉心痛。她是那般美好的女子,却将一腔柔情错付。自己要如何向她坦诚一切呢?

“微臣谢娘娘关心。”

“本宫感谢大人为陛下分忧,特命御厨制作了一些可口的点心送到大人府上,大人在江北的寝食不必的帝都,这才如此消瘦啊。”

“谢娘娘。”凌子悦始终不曾抬头看她。

云羽年微垂下眼帘,无奈地一笑,“陛下,您与凌大人想必有许多要聊,臣妾就不再打搅先行回宫歇息了。”

“也好,今夜朕就不去长鸾宫陪你了。”

云羽年行了个礼缓步退出。她的背影在逆光之下形成留恋的剪影。

直到她走远了,云澈才道:“抬起头吧,她已经离去了。”

凌子悦这才开口道:“想不到陛下能与皇后娘娘如此和睦相处,微臣心宽不少。”

“你可知道她并不是来看朕的。”云澈望着云羽年的背影道,“朕没办法把自己的心给她,哪怕一分一毫度给不了。所以朕唯一能为她做的,就是尊重她,爱护她,哪怕有一日朕不再需要宁阳郡主的帮助,朕仍然不会让她在后宫之中受半点屈辱。”

“陛下变了。”凌子悦扯起唇角。

“是啊,若是从前的云澈,必然执着而吝啬,只看见自己想看的,哪怕有些事是自己应当看见的。”云澈缓缓扣紧凌子悦的手指,十分用力。

对于凌子悦,他永远是执着而吝啬的。

执着于将她锁在身边,吝啬给她分毫的自由。

晚膳之后,云澈与凌子悦谈及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自己颁布的新政。不知不觉夜深了,卢顺进来问及凌子悦是否宿于宫中,云澈望向凌子悦才见她撑着脑袋,已然昏昏欲睡了。

云澈故意不再说话,而卢顺也恭顺地站在一旁,果然没过多久,凌子悦便倒在了案上。云澈的唇上划开一抹笑来,“今夜她就宿在朕这里吧。”

宫人们悄声入内,为云澈更衣。待到云澈只着了一身里衣,便示意所有人都退出,只余下一盏灯。他来到凌子悦身旁,将她缓缓捞起。当她被抱起的那一瞬,云澈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她真是轻减了太多,竟然就似没了重量一般。

将她置于榻上,云澈轻轻松开她的外衫,盖上被褥,她便侧过身去蜷了起来。云澈撑着脑袋,侧卧在床边,只要看着她,云澈便觉这是今生最美好的事情。

第二日云澈早早上朝去了,起身时小心翼翼,凌子悦睡的太沉,丝毫没有知觉。云澈命所有宫人不得发出声响,不得入内打扰凌子悦。

待到云澈退朝之后回到寝殿,凌子悦仍旧安宁地卧于榻上,半张脸遮掩在被褥之下,左手的手指轻轻勾着被子的边缘。云澈笑了,食指轻抚过她的额际。凌子悦的眉梢颤了颤,睁开眼来。

“嗯……陛下……微臣怎么在这儿……”凌子悦撑起身来,揉了揉眼睛,云澈拉起被褥,盖住她的肩头。

“你太累了,昨夜朕不过同卢顺说了两句话,回过头来再看你,你就倒在案上呼呼大睡了!”

“是微臣失礼了,望陛下恕……”

“朕就喜欢你在朕面前失礼的样子。”云澈莞尔一笑,指尖触上凌子悦的上唇,“你那马鬃做的胡须倒是全掉了。”

“啊?”凌子悦摸了摸自己的上唇,果然唇上什么都没了。她低下头来找寻,在榻上找到些许马鬃,“这胡须凌子悦在回来的路上做了许久呢!”

“没了就没了吧。朕给你做过。”云澈笑了笑,召卢顺入内奉上剃刀,又遣了他出去。

“陛下?要剃刀做什么?”

66、暴室再遇

云澈并无蓄须,他拿来剃刀是要……

只见他坐于铜镜前,将自己鬓角的发丝细细削了下来。

“陛下!你这是做什么!”凌子悦掀开被褥,来到云澈身旁,赶紧握住了他的手腕。

“朕在为你蓄须啊!”云澈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将削下来的发丝收起,又找出一只小瓷瓶,打开来时淡香四溢,瓶中是盈亮的膏体,“来,朕为你粘上。”

“陛下……”

“怎么了?朕看你粘着那马鬃颇为怪异,这发丝与胡须可没有太大的差别。朕觉着有趣,亲自为你粘上。”

云澈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凌子悦只得答应道:“那可别粘的太难看。”

“朕的子悦是文人,就是蓄须了也是知书达理的模样。”

云澈笑着用手指沾了那药膏抹在凌子悦的上唇。药膏清凉,不似她之前所用的米糕,干了之后便结壳发痒。

此时的凌子悦仰着头,眼睛却向下看着被云澈点过的地方,云澈极为认真地看着凌子悦,她脸上的细微表情,是自己用力了还是药膏抹的太厚了,云澈都体会的一清二楚。

抹匀了药膏,云澈便将自己的发一点一点替她黏上,此时他完全专注于手指的活动,倒是凌子悦第一次看见他这样认真的表情。

他还是像从前一样,极有力度的轮廓,深刻的眉眼,还有那凌云壮志之间的那一点孩子气。

“你这样看着朕,不怕朕一个闪失将你的胡子粘歪了吗?”云澈好笑地说。

凌子悦想要收回自己的视线,却又不知该看向哪里。

“成了。”云澈十分满意地用手指捋顺凌子悦上唇的胡须,指了指铜镜,“比你自己用马鬃做的好多了吧?”

凌子悦倾向铜镜,左右看了看,果真这胡须真切的很,还有那么几分儒雅气质,于是她抿着唇笑了起来,“嗯,最重要的是一点都不痒。”

“那是自然。等你的胡须干了,朕就唤卢顺奉上午膳。”

“什么?已经到了午膳时候了?那今日早朝……”

“早朝朕去过了,凌大夫从江北回到帝都一路劳顿身体不适,所以今日的早朝便免了吧。”云澈这么一说倒是为她未去早朝找足了借口。

用过午膳,凌子悦便以想念母亲与幼弟为由离开了宣室。

殿外的明朔如同雕塑一般守在那里,仿佛哪怕山崩地裂他也不会有丝毫动摇。

“明朔!”凌子悦来到明朔身旁一笑,拍上他的肩膀,“哪日你我再叙?要好好痛饮一番不醉不归啊!”

明朔也笑了,“那是自然。痛饮是必须的,不过大人与明朔都不能醉了。”

“怎的?怕陛下怪罪你?”

“凌大人乃陛下倚重的紫金大夫,醉饮伤身。”明朔回答的中肯。

凌子悦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你这人就是这般无趣!我先回府了!”

明朔目送着凌子悦离开,视线不断延伸。

若凌子悦的身份真如他猜测的那般,他也只是属于云澈一人的,对于明朔而言……可望而不可及……

凌子悦还未行出云顶宫,便听得一群宫女一面正在擦拭宫柱,一面小声谈论着什么。

“听说陛下将一个舞姬送入了帝宫的舞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陛下一定是看上她了,说不定都宠幸过了,宁阳郡主气的可是不轻呢!”

“唉……她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难不成她还想做个娘娘?宁阳郡主本来是要划烂她的脸,还是皇后娘娘开恩遣她去暴室做浣洗婢女了吗?这辈子我看都别想再见陛下一面了!”

“这舞姬是德翎驸马府出身的,估计这回宁阳郡主该连德翎驸马都记恨了吧!”

凌子悦不经意将这番话听入耳中,停下了脚步,“你们在说什么?什么舞姬?跟德翎驸马有什么关系?”

几个宫女一转身便看见凌子悦,这云顶宫中能见到朝臣的机会并不多,但是不认识凌子悦的却极少。

“凌大人!凌大人恕罪!奴婢们只是闲谈而已……”

“闲谈?那就将你等闲谈之事一五一十告知我,否则我定将你们在背后议论皇后与德翎驸马之事告知卢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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