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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妄[反穿书](27)+番外

此等的大恩,已不是一声“多谢”就能抹平,因而沈雁并未道谢,他只是静静倚在严漠肩头,阖上了眼睛。

虽然体内母蛊克制了他身上疼痛,沈雁依旧无法撑起精神,受伤太重,中毒太深,如今他已油尽灯枯,只剩一口入气,莫说下地走动,保持清醒都实属不易。昏昏沉沉又睡去不知多久,再次睁开双目,眼前景色又是一变。

天光已经大亮,日头跃过山崖,徐徐阳光洒入谷底。春日太阳总是和煦宜人,透过山风抚在身上,暖洋洋的甚是受用。山青如画,凉风习习,浪子惬意的吸了口气,把目光转向了不远处的身影。

那里有一条不大的溪流,日光罩在溪面上,显出粼粼波光。严漠正背对着自己坐在河边,身上的黑衣褪去大半,乌发之间还有些湿意,背上裹伤的布条也重新包扎,似乎刚刚清过创口。就算离得很远,也能看到那白玉般的肌肤上添了不少伤痕,青青紫紫,有些煞了风景。

在他身旁,一蓬火苗跃动燃烧,像是熏烤着什么吃食,无影就像一把再普通不过的柴刀,歪斜插在旁边,周遭还些散落的鱼鳞、鱼腹。沈雁其实并未感到饥饿——垂死之人都是不会饿的,更别提他体内还有只霸道母蛊——但是他突然觉得有些渴了,几个时辰前尝到的那野果滋味,像今生最美的珍馐,让他喉中干涸,腹鸣如鼓。

可能是听到了肚内这狼狈声响,严漠偏过了头,扫了一眼眼巴巴看着火堆的浪子,轻笑出声。

“你现在还不能吃鱼。”从火堆前站起身来,他捧着一片阔叶,缓步向沈雁走来,“我给你准备了些滋补的东西,先垫垫肚子吧。”

目光不由被严漠捧在手里的物件吸引,沈雁眨了眨眼:“这是……蛆虫?”

“肉虫,还有些蜈蚣,山阴里涨势不错,我寻了些个头大的。”

只见那片绿油油的叶子上放着几条圆滚扭曲的虫子,每条都被烤至金黄,油汪汪闪亮亮,却也遮不住它们的本来形貌。换是个姑娘,现在怕要惨叫出声了。沈雁当然不是姑娘,但是多少也有些哭笑不得,然而严漠可不管这些,拿起一条直直送到了他嘴边。

僵持了一瞬,沈雁终于苦笑着张开了嘴,把那白生生的肉条吞入口中。谁知入口却不像看起来那么不堪,如果事先不知,估计会以为吞了口鲜嫩鸡肉。他诧异的挑了挑眉。

“蜈蚣祛毒后味道鲜美,酷似鸡肉,不过没有肉虫尝起来外焦里嫩。”严漠脸上一本正经,又塞了条肉虫过来。

若不是现下摇头还有些困难,浪子恐怕已经摇起头来了,不过他还没那个力气,只能乖乖张口。边嚼那口感古怪的肉虫,他边抱怨道:“先是乌鸦,后是蜈蚣,跟严兄在一起,还真有另一番口福啊。”

面对沈雁的调笑,严漠眼中也带出丝笑意:“山间行走,自然该吃些野味。不能及时就粮,就要靠它们续命,还挑剔个什么。”

听到这话,沈雁微微一愣,以严漠的武功,就算干粮不够,打些野味也就囫囵果腹了,怎么可能落魄到吃这些救命。像是察觉了浪子眼中讶色,严漠淡淡答道:“当日鞑子追得紧,根本就来不及生火捕猎,自然要换些东西果腹。左右都是战乱,颠沛流离的日子过惯了,哪里还在乎吃些什么。”

鞑子?战乱?沈雁皱起了眉峰,突然问道:“你来自关外?”

作者有话要说:鸡肉味,嘎嘣脆!(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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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沈雁不得不问。大楚承平百余载,中原已经许久未曾见过刀兵,在这个歌舞升平的繁华盛世,能称得上“战乱”的,恐怕唯有漠北的二堡之争。

烈阳、飞鹰两堡同处关外,又恰巧卡在大楚通往西域的商道之上,这日进斗金的生意,自然容不得他人分享。因而经过几代纷争,两堡之间就成了世仇,伤亡之数怕有上千,加之周遭逐草而居的游牧异族,更是让那里成为一片乱战之地,只有从小生长在漠北,才会有“颠沛流离”可言吧?

然而话是这么问,却连沈雁自己都不怎么相信。他是见过漠北客的,那些人无一不身材高大,四肢粗壮,还有满面虬须和黝黑的肤色,风霜和烈日才是与他们朝夕相伴的伙伴,岁月早就在身上烙下印记,不容人分辨不出。

然而严漠不像。他有副典型的中原人样貌,风姿飒飒,俊美无暇,不论走到何处都能吸引众人目光,曾有不少人把他认作玉面郎君,单凭身姿容色,他可能跟那贪花好色的姚浪相似,但是身份气度,姚浪怕是要输他百倍。只是偶尔,从这人目中闪现的杀机和戾气,才会显出他的真实身份,不是王孙贵胄,也非浊世公子,而是个能仗剑夺人性命的江湖豪侠。

严漠这人,就像一个真正的谜团,内里和外表截然相反,像是不属于这个世间。浪子的好奇心很重,碰到这样的谜团,当然忍不住要探上一探。

然而严漠没有作答,而是淡淡反问道:“你所说的关外,可是雁门关?”

这话问的没头没脑,沈雁不由一愣,这世间所说的关外,除了玉门关还有何处?然而严漠眼中并无半点玩笑之意,似乎他真的不曾听说过西域有此雄关。会这样问的人,当然不可能来自漠北。

压下心底的疑惑,沈雁笑道:“不是雁门,而是玉门,关外自然是指玉门关外的万里戈壁,看来严兄并非漠北之人。”

听到玉门一词,严漠眼中也闪过一丝怔忪。这等雄关他当然知道,自诗书里,从传唱中,谁人不知“春风不度玉门关”的绝句。只是仁宗年间西夏占领了整个河西,曾经的玉门关不复往日辉煌,关隘湮灭,城池崩塌,与一片沙漠中销声匿迹。他的大宋,又哪来的玉门关可度?

压下唇边那抹冷笑,严漠答道:“我不是此间之人。”

他生自徐州,长自荆楚,纵横于南京道上……可是这些地方,还有人知晓吗?

这一答,殊为冷漠,也殊为怪异。沈雁闭上了嘴,不再言语,只是安静咽下剩余几条肉虫。浪子虽然好奇,但是也知道那些能探,那些却是不可触及的东西。这位严兄的身份,怕是比预料的还要复杂万分。

悄无声息吃完一餐,两人继续相携上路。严漠的轻功恢复了几成,行的不算很快,但是绝无半丝踪迹可循。与之前相同,沈雁的精神依旧不济,大半时间都在沉沉昏迷,每次醒来便面带笑容,跟严漠聊上几句,再吃些水果、肉虫,保住最后的体力。

只是如此一日过去,那一丝生机也在逐渐消弭。沈雁的精神开始衰败,莫说脸上的血色,就连眼中那点光彩都渐渐隐去。体内的母蛊并不像已经死去的子蛊,会在血脉中肆虐穿行,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它只是像一块无法消化的顽石,盘踞在胸腹之间,丁丁点点侵蚀着他的心脉。

待到月儿再次爬上山巅,严漠停下了脚步,他必须停下了,因为怀中之人,已然濒死。

手指轻轻抚上沈雁的额头,层层虚汗此时已消失不见,浪子的额间不再滚烫,反而开始发冷,冷得连牙齿都格格作响,找不到半点温度。同时,他身上的伤似乎也开始痛了起来,浪子醒时当然不会表现出任何痛楚,但是当他昏迷,肩头就会颤抖,嘴角就会抽搐,甚至连沙哑的喉腔都会溢出点滴□□。

此时的沈雁已笑不出声,也无力摆出微笑模样。

明明距离龙潭涧已经没多远了,他却停在了这一步之遥的关口。严漠停下了脚步,轻轻把怀中之人放在地上,解开了他胸前的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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