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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缨问鼎(163)+番外

梁峰犹豫了一下:“下官久病未愈,不善饮酒……”

“啊!那便饮些酪浆好了。”严籍根本都没劝酒,体贴的招来侍婢,为梁峰奉上热乎乎的酪浆。

不一会儿,梁峰面前的小案上就摆上了各色佳肴,美味饮品。歌舞翩翩而起,诸人谈笑风生,简直不像是官面上的接风宴,而像是纯粹的饮酒作乐了。

刚刚打下郡城,还处于战备状态,就这么玩乐起来?梁峰肚里的猜疑越来越重,虽然这派场跟他的计划并不冲突。但是出人意料,总归让人放不下心。抿了口酪浆,他微笑问道:“今日宴丰,人却略少。下官惶恐,不会误了府衙正事吧?”

严籍哈哈一笑:“子熙过虑了。在座都是我身边亲信,这宴只为子熙而设,又怎会找那些俗人?”

讶然挑了挑眉,梁峰拱手道:“未曾想府君如此郑重,下官愧不敢当。”

严籍伸手就按在了对方细瘦的手腕上,轻轻一压:“子熙若喜,也不枉此番安排。”

梁峰不动神色的放下手,然而对方的手却没有立刻离开,顺势在他腕上一滑。这一下,可就不是什么正经动作了。梁峰只觉牙根一酸,突然醒过神来。难怪自己觉得处处都别扭的厉害,这哪是接风宴?分明是标准的泡妞派对啊!

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当妹把,梁峰只觉得荒唐的厉害。不过仔细想想,就这么张脸,碰上几个基佬垂涎,还真不算什么小概率事件。只是没想到,凑巧在这里碰上。

不适只是一瞬,梁峰立刻反应过来,这似乎是个可以反相利用的情况。若无其事的,他端起杯盏,再次饮了一口。

看着对方不动声色的模样,严籍只觉一阵狂喜,起身道:“鼓瑟。”

说着,他起身来到大厅正中,翩然起舞。这也是宴席之中的一个常备环节,称做“以舞相属”。主人率先离座,舞上一曲,再邀宾客相随。这种交际舞有相当严苛的礼仪规范,若是违反了规矩,便是失礼。同样,跳得好,也能增加宾主关系,体现个人的魅力和风度。因此魏晋时分,极为盛行。

严籍显然也是各中好手。只见他合袖拱手,拂袖折身,宽大袍袖宛若漫天飞虹,飒飒招展。既不失刚健,又儒雅旷达,配合着鼓乐,显得极为悦目。边跳,严籍边看向台上端坐的那位玉人。这一舞下来,定能让那人为之倾心。

很快,严籍的独舞就到了尽头。伸手向着梁峰一躬,他邀请对方相属。

这是礼仪,若是对方不从,立刻就会拂了主人的兴致。乃是会让人嫉恨终生的失礼行为。同样,也是拒绝爱慕的最明显表现。

然而那人并未拒绝,遥遥举起了衣袖,他踏着轻盈的步伐,来到场中。两手相触,同时转身。梁峰接过了严籍的邀请,也跳了起来。

此刻,严籍作为主人,应该归位观赏。然而他却有些发怔,目不转睛看着那翩翩起舞的身影。那人的技巧并不算很好,有些舞步不知是气力不足,还是不熟步伐,跳得有些生涩。不过他的身姿犹若迎风弱柳,大袖招展,皓腕微露,只是简简单单的舞蹈,也让人挪不开眼来。可称风华绝代。

那个李朗果真未曾说错。严籍头重脚轻的摸回了席上,只觉心都快蹦出腔子。余光微挪,他看到了角落里低头躬身的卑微羯人,不由冷冷一笑。就算身体强健,膂力过人又如何?一个奴仆,能比得上他这样风度翩翩的高门子弟吗?

只是片刻走神,严籍又转头欣赏起了舞乐。不一会儿,场中那人也跳完了自己的舞曲,继续邀了一人,完成交接,便回了席间。

“快,与子熙上茶!”严籍连忙吩咐道。

梁峰接过侍女递上的帕子,轻轻擦了一擦,又举起茶盏,润了润喉。可能是跳的劳累,那白玉似得面颊上,浮起了一团红云,又增几分艳色。严籍只觉得心驰动荡,哪里还能忍住,长臂一伸,揽住了对方的纤腰,在那人耳边低喃道:“有美一人,适我愿兮。”

这是《郑风·野有蔓草》中的两句,乃是诉说邂逅佳人的求爱词句。场中不断有人起舞,乐声更是大作,几乎掩住了两人的身形声音。这一刻,严籍满心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尝一尝眼前滑腻纤细的颈子。不论那人是拒还是不拒!

一双明亮黑眸望了过来,那人似笑非笑的挑起了唇角:“我应辟前来,太守因何辱我?”

颈中一凉,一把小巧的匕首抵住了脖颈。刀尖微陷,一抹殷红顺着咽喉滚落。

第114章 袭杀

梁峰的声音不大, 但也不小, 更何况那明晃晃的匕首和颈间的血迹。旁边侍女惊叫出声, 慌乱退开,属舞的官吏们才发现主座上的变故。一时间,众人哗然, 连乐声都嘎然而至。

谁能料到会出现如此状况?!

严籍自然也没想到。匕首抵在喉间,刺的他咽喉生痛,还有些濡湿凉意,不知是不是流出了血来。心头又慌又恐,他结结巴巴道:“我, 我只是心悦于你, 并无轻薄之意啊!”

“心悦?”梁峰冷哼一声, “东赢公都奉我为座上宾。来投你,却只能以色侍人?竖子尔敢!”

这一问一答, 顿时让屋中众人都明白了过来。莫不是严太守心急火燎想要轻薄佳人, 却没料到对方性子太烈, 起了争执?这下可尴尬了!

孙掾满头大汗, 连忙下榻道:“梁录事莫要冲动!府君他真的并无坏心,只是受人蒙蔽。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对,对。我只是一时糊涂!”严籍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推卸责任,“都是李朗那个奸人误我……”

听到了屋内动静,守卫厅堂内外的护卫也冲了进来,看到这副景象,立刻有人想要上前救人。孙掾连忙伸手去拦:“莫要刺激到梁郎,都是误会……”

有人拦,有人劝,有人求,场面一片混乱。被这些人干扰,那几个匈奴精兵也不由迟疑了起来,搞不清状况。

梁峰却没有理会这些闲杂人等。轻轻一提,他反扭住那只轻薄腰际的手臂,在对方哎呦的呼痛声中,慢慢站起身来。一只穿着白素足衣的纤足,踩在了面前的矮几上。

“误会?我看未必!”说着,他一脚踢翻了矮几,杯倒盘覆,稀里哗啦摔了满地。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踢翻的桌案吸引,这时,一道黑影从屋角一跃而起,向着身边的匈奴人扑去!

一派舞乐欢声中,奕延头颅低垂,双拳紧攥。他听不到那些雅乐,也看不进那些轻舞,唯有耳中嗡嗡作响,似乎浑身血液都冲入了脑中。

这跟事先商量的,并不一样!没有起身敬酒,没有摔杯为号,更没有抽身事外。主公就这么登上了主座,与那贼子并榻而坐!

奕延从来都知道,主公长得极好,会让世人痴醉,让高门折节,让所有与之相交的人,都发自内心的喜爱。然而他不知道,还有人会用如此的目光来审视他,会用如此的动作来轻薄他,在这高堂之上,众人面前!

他怎么敢!!

杀意和恨意交织,让奕延不得不垂下头颅,掩饰胸中怒火。他不是看不到席上那人警告的眼神,更不是猜不到曲意逢迎背后的含义。可是他依旧无法忍受!那团毒炽心火炙烤着五脏,也烧融了理智,让他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那贼子不配!不配!!他怎配与主公并榻而坐?!怎配与主公谈笑风声?!怎配与主公以舞相属!!

怒火并未因台上骤变稍减分毫,当听到严籍说出那句“心悦于你”时,奕延只觉脑中紧紧绷着的那根弦,啪的一声断成了几段。

是了。他不能甘心,亦不能容忍。因为他心悦主公!

冲上脑海的想法,一下扯断了奕延的自持。哗啦一声,几案翻倒,杯爵倾覆。就像听到了信号的猛虎,奕延窜了起来,向着离自己最近的匈奴兵士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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