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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缨问鼎(292)+番外

“用车!快用车把营门堵起来!他们是骑马的,跳不进来!杀不得人!”赵大高声呼喝,招来相熟的役夫,一起推起大车。

“咱们不能束手待毙,他们可是要烧粮草的!没了粮,家里的妻儿可怎么活?”

这话其实有些混乱,大军的粮草自然是供给兵士的,又跟妻儿有什么关系?可是这些人都是为了妻儿入伍为役的,听到这话,竟然比旁的都要管用。越来越多人动了起来,推车拉车,想要叠起另一道防线。

辎重营里,有的可不止是粮草。赵大一把拉住身旁惊得发傻的兵卒:“军爷,我们还有不少人,只要有槍有弓,当能守得住!”

那兵士张了张嘴,还没说出话来,赵大已经吼道:“快随军爷一起守营!”

又有几十人冲了出来,拿槍挂弓,守在了那道简易防线之前。这时,匈奴骑兵已经杀退了守军,冲了进来,谁料这么一堵车墙挡在了面前。

为首将领皱了皱眉:“下马,冲过去,烧了他们的粮草!”

三百匈奴兵立刻下马,提刀弯弓,向前冲去。赵大猛地把一把长槍塞到了同伴手里:“狗儿,抓住了,只要有人敢翻过来,就给他一下!”

王狗儿吓得浑身筛糠,可是在他身边,更多人举起了手中的槍和弓。杀声骤起!

哚的一声,一支羽箭飞过了车墙,钉在了面前泥土之中。

“啊啊啊!”王狗儿吓的尖叫了出来,他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可是赵大怎地就能杀敌?赵大不是跟他们一起入伍的吗?难道杀敌这么容易?

“杀!杀啊!”赵大的吼声传了过来,身后的车墙框框震动起来,王狗儿浑身也是一震,举起了手中长槍,嘿的一声捅了出去。

槍尖像是扎入了什么东西,王狗儿傻傻的看着面前那张狰狞的面孔,槍尖戳进了那匈奴汉子的皮甲中,似乎入的有些浅了,被那人一把抓住了槍身,另一只手,则高高举起了长刀……

然而那刀没有刺下。只听噗的一声,另一支槍抢在了前面,狠狠刺中了那匈奴兵的咽喉之中。赵大手上一抖,收回了长槍:“做得好!再来人,戳准些,照着没有甲的地方戳!”

王狗儿浑浑噩噩应了一声,然而当另一张面孔靠近车墙时,他脑中就像有哪处突然亮了起来一样。

我也能杀敌!我也能立功!

攥槍的手狠狠握住了,他学着赵大的样子,也举起了长槍,再次捅了出去!

一刻钟之后。

“将军,后军防备森严,没有攻克!”传信官飞马来报。

刘聪皱了皱眉,前锋如此敢战,后军也颇有些准备,看来裴盾也不是彻底的庸人。

“传令收兵。明日再战!”现在不是最好的实际,等待白部鲜卑兵临城下,开始攻城时,才是这支晋军军心大乱,一触即溃的时刻。

他要打的,可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胜仗!

“都督,敌军退兵了!”中军此刻也收到了信报。

后军粮草未失,前锋也挡住了敌袭。看来这仗能打啊!左等右等也等不到上党援兵的裴盾,终于露出了今日第一个笑容。

他冷笑道:“下令收兵。明日摆开阵仗,我要彻底杀退这支敌军!”

匈奴这次骑兵不足,偷袭粮草的小队还能被役夫打退。看来离石守军终归力有不逮。只凭他手中这两万人马,足能应对!

至于上党的援兵……哼!若是梁子熙真的胆敢阵前脱逃,看他回晋阳之后,怎么收拾这个首鼠两端的小人!

鸣金声响彻战场,胶着一处的两支军队,慢慢停下了攻伐,像是某种黏糊糊的蠕虫一般,向着各自的阵营收缩。

杀伐暂歇。

然在更远的城池中,一道消息也送上了案头。

“刘虎出兵了,麾下部将连同白部鲜卑,足有万人。”梁峰面色如冰。他早已料到,刘虎会趁此时机攻城。但是没想到,对方的动作如此之快!人数如此之多!

看来刘渊是不准备放过河东了。一个不好,并州甚至都要为这次冒然出兵,付出绝大代价。

“伯远,你领兵出城,驻守城西龙山之中。趁刘虎不备,攻其侧腹!”

“主公!”奕延猛的踏前一步,“晋阳城中本就空虚,若是我再领兵出城,城内怎么办?”

“留下六百兵士,还有城中青壮,总能守的住!若放任刘虎攻城,说不定连大军后路都要危险。”梁峰的声音里没有任何退却,“这是保住晋阳,保住那两万大军的唯一法子。你必须出城,而且只许胜,不许败!”

黑眸和蓝眸撞在了一处,奕延看到那双星眸之中的怒火,也看到了同样炽烈的不甘和决然。狠狠握起了双拳,他单膝跪地:“末将领命!”

第214章 坚守

“胡人攻城了!”

一夜之间, 晋阳城四门紧闭, 所有百姓都被招入了城中。有敌来犯的消息, 也顷刻传遍了大街小巷。

大军不是刚刚出动,前去攻打离石吗?怎么这就有敌人攻城了?而且听人说,竟然不止有匈奴人, 还有凶残无比,胜匈奴百倍的鲜卑人!那些应当守城的将领在哪里?离石比他们所在的晋阳还重要吗?

没有什么,比束手待毙更让人痛苦和绝望的事情了。然而还未等百姓闹将起来,一条政令从刺史府中发出。

梁刺史已经派兵求援,攻打离石的大军不日即可返回。在援军抵达之前, 他将率各家高门私兵, 青壮勇卒, 共守城门!

敌军兵临城下,最关键的往往不是守城者的数量, 而是城中人的战斗意志。这道政令, 就像吹过心头的劲风, 瞬间让骚动的人心安定了下来。随后, 皂衣小吏沿街招募青壮,孙礼也带人前往各家,从那些悭吝的高门手中借出私兵。

第二日一大早,刺史府中门大开,一队盔明甲亮的兵士走出了衙门。在这数百人正中,一个身着铠甲的男子高坐马上。风雅的纱冠换成了锃亮的头盔,宽袍大袖亦改作裲裆薄铠,那人容色依旧,但是神情中,多出了让人不敢逼视的果决坚毅。

那是梁刺史!使君果真要与他们并肩而站,誓与晋阳共存亡!

最后那么一点犹疑也彻底散去,沿街百姓都发出了欢呼之声,似乎他们不是身处孤城,正要抵御大军来袭,而是在庆祝未来的胜利。听着这欢呼声,梁峰面上却没有丝毫笑容,就这么一路登上了城门。

正在备战的葛洪满面焦急,迎了过来:“使君,你怎么来了?城头危险,不宜久留!”

“无妨。”梁峰轻轻推开葛洪,向城下望去。只见目所能及,全都是人头马匹。昨天傍晚,刘虎就率领白部鲜卑的人马赶到了晋阳,倒也没有急着攻城,而是在城下筑起了简易的器械。有了冲车云梯,就算是这些游牧之人,也能试探攻上一攻。他们这次显然做了充足准备,要一力夺取晋阳!

这样的进攻态势,本就是一种心理逼迫。若是守城之人扛不住压力,甚至都有可能直接弃城,就如同当年司马颖在邺城时的表现。

然而梁峰并非那样的人。只是看了一眼城下,他就提高声音,大声道:“前往离石的大军不日既能返回,只要大家守住这几日,敌军自会无功而返。所有登城御敌的勇卒,皆赏绢一匹!若是打退了匈奴,赏田十亩!”

使君和他们同登墙头,就足以让人振奋,更别提这样的封赏。那些登上城头的青壮,立刻欢呼了起来。然而葛洪面上没有喜意,再次低声道:“使君,敌人马上就要攻城,还是速速下城去吧!”

“稚川,如今城头有多少人?”梁峰反问道。

葛洪怔了一下:“不足两千。”

“两千守军,还有大半是从未上过战场的民夫。这点人手,面对五倍于己的敌人,除了军心之外,还有什么可以依靠?若是能增一分士气,我就当在这城头多留一刻!”梁峰的声音里没有半点妥协的意思,毅然决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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