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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缨问鼎(307)+番外

白鹿族长赶忙抬起了头:“使君明鉴,我部本就人少,若是再分出如此多战士,怕是无力御敌……”

梁峰轻轻一摆手:“那片谷地四面都是我所辖郡国,并无匪患之忧,你们自可安居。至于战士,只要给足,便免你们一半赋税。”

这话一出口,立刻引得众人一阵骚动。这可比想象的要优厚多了!白鹿族长看着那骑在马上的身影,激动的有些发颤。在匈奴治下,他们也是要出兵参战的,然而战获只能捡人家的残羹剩饭,还要缴纳极多的粮草马羊。族内青壮本就少的可怜,农耕和畜牧的压力便堆在了老弱妇孺身上,一个冬天就要累病而死几十口人。

如今有了可以放牧耕种的土地,有了能够安稳无忧的家园,就连族人参战都能换来免赋。还有比这更好的条件吗?!

他还没开口,一旁牛角族长已经喊道:“佛子慈悲,赐吾等安居!小人愿意为佛子效犬马之力!”

他喊出了所有人的心声。白鹿族长也垂下了头颅,向那马上端坐之人顶礼膜拜。他并没有把自己这些别部胡种当做低人一等的奴仆,而是和对待百姓一样,平等的看待他们。逃出离石,果真是最正确的抉择!

看着那些俯首称臣的新附之人,竺法达不由轻轻叹了口气。这梁使君其实并不真的需要自己,只要给出这样的优待,说不定过上一年半载,离石的别部都要逃的一干二净。这是给那些胡人的定心丸,又何尝不是给自己敲响的警钟呢?

在安顿好一切之后,梁峰转过头,对竺法达道:“法师一路也辛苦了。如今怀恩寺已经修缮完毕,自可请尊师前来晋阳。”

竺法达听出了梁峰话里的意思,这是要让他们和怀恩寺僧人们住在一处,并不准备分寺。然而见到今日场面,再想想梁峰那新近得来的都督官职,竺法达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多谢使君收留。小僧必为使君广传佛法,安定民心。”

这是明白自己的立场了吗?梁峰微微一笑:“有劳法师。”

“府库要尽快清点,明日前往新兴的粮队就要启程。还有草料,也要备足。”

这些天,段钦基本没怎么睡过。新兴郡战火重燃,作为后方就要备足粮秣。这可是一场预料之外的大战,所需的粮草也不是个小数目。亏得张宾能力过人,拓跋部六千人援兵都是自备粮食,这就替府库省下了一大块消耗。不过牧草还是要备足,此战主力乃是骑兵,保持马力也是重中之重,依旧不是什么轻松活计。

在裴盾身死后,都督府理所当然并回了刺史府中。原本的柳长史、张司马也被免了职,刺史府的事务顿时繁忙起来。然而段钦并无露出分毫疲态,他体内像是涌起了某种力量一般,有使不完的精力!

处理完府库事宜,他又唤来书佐,吩咐道:“安置在武乡的匈奴别部,要尽快报上户籍人口,以便落户。还有那里将作为新屯,以后武乡流民,也可以考虑定居附近。水利设施也要尽快备妥,今秋雨水偏少,要提防明年春旱。”

新兴郡眼看就要平定,西河国也出人意料了有了转机。胡僧竺法达确实起了不小的用处,那些作为奴隶的匈奴别部,已经对伪汉离心,开始向着晋阳迁徙。若是能挖走更多部族,让离石成为空城一座,甚至不用发兵,就能让匈奴撤离并州。这样一来,并州全境,都要回到主公手中。

这才多长时间?一片焦土就要恢复生机。而这,还仅仅是开始。

那日张宾来投时,段钦也是坐在房中,听他讲完了所有。在那一刻,他差点忘记了自己谋主的身份。是啊,一步步从小小高都走了出来,他跟随主公去过潞城,又从上党来到了晋阳,每一步都艰难万分。然而他竟然从未想过,主公可以取司马氏而代之!

为何不能呢?司马氏夺走曹魏正朔,至今只有区区五十载。而魏文帝谋夺汉家江山,一统北地,也不过是八十年前的事情。

天下真的定了吗?其实并没有。相反,因为这两朝相继阴谋篡位,致使纷争不休,逆臣横行。就算洛阳城中换了天子,又能如何?

司马氏不配掌这个天下!而纵观刘渊、司马颖、乃至雄踞幽州的王浚,兴兵造反的王弥,所有这些为权势汲汲之人,能有一个比得上他家主公吗?

唯有主公,才能真正定这河山!而他竟然看不透这点,还要旁人来点穿!

在那一刻,段钦就明白,自己的才能怕是远逊张宾。可是这一认知,未曾让他失落,反倒使他充满了斗志。汉初三杰中,萧何不也远逊张良、韩信吗?然而没了萧何,便没有那取之不尽的粮草,没有国富民安的后方。他是没子房之才,但是做个能够安定后方的大管事,却并非不可。

当想明白这一点后,段钦便觉眼前换了个天地。而且除了手头这些事务之外,他还有一个任务,就是帮主公分辨手下之人。何人可以共谋大业,又有何人会倒向司马一族。他也会替主公一一分辨,确保人心所向。

有了如此目标,眼前这些琐事,又算得了什么呢?

仔仔细细吩咐完毕后,段钦再次翻开案牍,提笔批阅起来。

第226章 死耗

马蹄声由远及近, 飞驰到了营帐旁。奕延翻身下马, 把缰绳甩给亲兵, 自己挑帘走进了大帐。就见帐中,几人正围在简易沙盘前,细细调整、研究地形。听到脚步声, 张宾抬头道:“奕将军回来了?白部鲜卑那边情况如何了?”

奕延大步上前,用手中马鞭在沙盘上画了一道:“敌军前锋已经绕过了滹沱河,正向我军逼近。最迟明日就能抵达。加上后军,应该不下五千人。”

“五千轻骑,能拦得住吗?”张宾问道。

“嗯。”奕延点了点头, 并未多言。

这次他们一共带了一千骑兵, 三千步卒。用这个对抗五千鲜卑骑兵, 可是极难做到的事情。然而见奕延点头,张宾心底就是一松。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 但是他十分清楚面前这位将军的行兵手段。只要他说能, 就必定能够做到。

“白部鲜卑可战之兵不会过万, 之前已经在晋阳城下折了两千, 这次来的应该就是其主力,后方必然空虚。只要拓跋郁律率部赶往白部老营,定能一举溃敌!”

白部鲜卑是马上部族,一旦遇到危险,极有可能举族避难。然而不论是并州还是拓跋部,都无力面对拉长战线的后果,只能速战速决。因此在同奕延商议之后,张宾提出了这样的作战方略。由并州兵在前方做诱饵,牵制敌人主力,拓跋郁律则率兵突袭后方,彻底剿灭这帮叛逆。如此一来,威胁并州腹地的力量就会被一扫而空,圆满完成此次任务。

不过这样的安排,必然会使正面诱敌的并州兵承受绝大压力。万一他们溃败,敌军回援,拓跋部就要面对前后夹击。最终还是奕延出面,才打消了拓跋郁律的顾虑。现在敌人已经发兵,是胜是负,只看明日一战了!

“参军明日便待在营中,照看后路吧。”像是看出了张宾内心的紧张,奕延淡淡道。

张宾一哂。说实在的,他最擅长的还是谋略,并未真正上过战场。这话明面上是让他照看后路,实际则是把他支开,以免碍手碍脚。

不过对于这样的心思,他倒是没有分毫芥蒂,点头应道:“后军自有我在,还望将军得胜而归!”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便有兵士驶出了大营。这队人马净是步卒,行军并不很快,阵型倒是相当密集,就像一座移动的城堡一样,缓缓在旷野上前进。只走了不出十里,斥候就带来了消息,敌人正在前方不到三里的地方。

三里,对于骑兵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须臾既至。这简直是个标准的遭遇战。像是被这噩耗惊呆了,那队晋军仓促转进到了旁边的土丘之上,还未来得及扎营,就见铺天盖地的骑兵从远处奔袭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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