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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缨问鼎(447)+番外

匈奴退避,让本就局面大好的河东,更加势若破竹。不过并州兵马并未贪多,依旧按照原计划行事,未曾渡过黄河,染指守兵极其有限的弘农。只在河东攻城略地。一座座城池,一个个壁垒,渐渐归入旗下,连带周边,都为之震动。

消息虽然慢了一步,但是终究传到了扬州。司马睿又是惊喜,又是担忧:“竟然连平阳都拿下来,还杀了石勒那逆贼。这下梁子熙岂不是要占下豫、兖二州?”

如今梁丰已经都督三州,再添两州,半壁江山都收入麾下了。就算司马睿对北地没什么兴趣,也不可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王导微微一笑:“豫州本就封有刺史,兖州亦然。若是不能胜任,换人既是。只要朝廷派官驻守,梁郡公还能私夺吗?”

其实想要争夺,还是能夺走的。但是重点不在“夺”,而在“私”。一旦梁丰不顾朝廷任命,争抢两州,那么他就不再是诸侯,而成了袁绍这等想要谋逆的贼子。以梁丰曾经作为来看,他是不会冒然行事的。比起袁绍、曹操之流,这个病秧子,似乎也缺乏一些野心。

“以静制动。”司马睿连连颔首,“如此甚好。豫州、兖州都在扬州侧腹,是要交给可靠之人镇守。至于夺回平阳的功劳……梁子熙本就是司隶校尉,重整司州,也是分内之事。”

一句分内之事,就把莫大的功劳抵的一干二净。不过实在也是司马睿封无可封,难道要给那人封王吗?他自己现在还只是郡王呢,封了梁丰,以后登基时又要如何笼络?

太了解司马睿的心思,王导并未置喙,领命调整豫州、兖州人事去了。

结果河东尚未彻底收复,梁峰就收到了朝廷邸报。豫州、兖州同时换了刺史,还有兵马入驻。

“琅琊王是怕我夺这两州吗?”玩笑似的扔下了邸报,梁峰摇了摇头。

现在占领豫、兖二州,对不住,他可没这兵力、财力。只是平阳一战,就打了两个多月,花费了不知多少钱粮。想要彻底安定下来,少说还要再用几个月时间。这还是匈奴伪汉无力东顾的情况下,一旦敌人缓过劲儿来,说不定又要恶战。

如此情形,他怎么可能现在吞并豫、兖?

张宾也露出了微笑:“如此也好。若是新任刺史能击溃兵匪,收拢百姓,司州、冀州也能缓解压力。而且这么安排,朝廷总是要拨粮的。”

这就是借用朝廷之手,稳定周边环境了。石勒已死,但是他手下的大将和老营尚在。还有王弥残留下的部将,和几个流民将帅。没了石勒这只老虎,下来就是猴子乱窜的时候了。豫州、兖州恐怕一时半会不得安宁。流民蜂拥,再怎么有粮,也不是用来填无底洞的。不如先交给朝廷,等他们处理完身边的祸患,再向南进不迟。

“传令下去,抽调并州、冀州官吏,前往平阳、河东。要尽快稳定两郡吏治,重整民生。”

这又是多少张要喂养的嘴巴。梁峰轻轻叹了口气,眼看秋收都过去了,这场大旱,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第338章 冬雷

“晋阳又要祈雨了。”梁峰放下了手中文书,揉了揉额头, 问道, “你在司州看到过祈雨吗?”

“葛太守祈过两次, 民间数不胜数。”奕延犹豫了一下,“还有传闻, 是主公大兴土木,方才让旱情延续。幸而传得不广。”

梁峰闻言手上一顿,无奈的摇了摇头。在古代, 就是这点不好。所有天象异变、水旱、地震、瘟疫、虫灾, 全都是阴阳倒错, 天人感应的表象。“上干天合”就能解释一切。别说大旱了,就连蝗灾这样可控的病虫害, 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人为治理。只能靠天子下诏罪己, 祭祀山川。

因而他的所有救灾措施, 在不少人眼里, 就显得“倒行逆施”了。大旱发生,天子雩祀, 民间祈雨才是正事。除了例行祈雨外, 最多也就是审查冤狱, 减免赋税, 还要停止需要劳役的工程。像梁峰这样, 大旱期间仍旧修路开渠的,简直闻所未闻。

在这个地方官员的政绩,能跟祈雨应验挂上直接关系。“祷雨辄应”、“祷雨即沛”、“竭诚祷雨”可以写入履历的时代。谁敢如此肆意而为?

也亏得梁峰的名望传遍三州, 流民又实在太多,除了以工代赈外,根本无法养活。才勉强抑制了传言。

“大旱不止,民怨肯定会有,还是要仔细安抚……”梁峰叹了口气。这事情,真的不好处理。其实最好的法子,是把天灾的根源引到扬州的司马睿身上。但是这也会让司马睿拿小皇帝摆个姿态,装出副纯臣模样。如此一来,反而不知他何时能篡位登基。

没了可以转移的目标,自己就必然要承受些非议了。

“主公开渠筑堰,挖井补耕,并、司、冀三州都未断粮,还养活了数万流民。百姓知道好歹,也明白是谁救了自己。这样的传闻,是行不通的。”奕延道。

他说的真心实意。又有几人,能在数州大旱的情况下,还能救活这么多条性命。不说大事,只看末节。主公今年用水都减了不知多少,连夏天的冰盆融化,都不舍得浪费。还带头简化宴席,用省下来的粮食赈济灾民。刺史府能够省下的并不多,但是上行下效,只是晋阳高门,今年就不知施了多少粥水。

这些,可比虚无缥缈的祈雨,要实在太多。

眼前人的蓝眸中,简直能闪出辉光。梁峰唇角溢出一抹笑意,歪在了人肉靠垫上:“也罢,如今战事结束,过几天怀恩寺里的壁画就要画完了,正好趁此机会举办法会。你也随我去吧。”

奕延伸手轻轻拂过梁峰鬓角:“自当伴主公身侧。”

离开了这么长时间,他又何尝不想念这人?只是政事,他插不上手,更不能搅扰。若不是主公时时招他入府,恐怕他都要生出相思病症了。不过主公终归是挂记他的,而自己也能让他依靠。夫复何求?

怀恩寺的偏殿中,挂满了帷帐。已经绘好的壁画都要先遮盖起来,避免损坏。唯有一面墙前,还有人立在木架上,用轻柔软毫,细细描绘。

也许是入了魔怔,他纹丝不动站在架上,连外面暮色渐浓,也未曾留意。直到最后一缕阳光消失,他才放下了手中的细笔。

“成了……”

终于成了,耗时将近一年,除了弟子之外,还有二十个画工相助。饶是如此,这大殿也耗费了他整整一载光阴。现在终于功成,连他的腰背,都不由佝偻了几分。

“卫师!”旁边荀朂赶忙上前,搀住了那摇摇欲坠的身形。小心翼翼扶着卫协,走下了木架。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为了避免烟熏火燎,大殿内并未点燃烛火,自然也看不清面前的图画。但是一切都像印在心里一般,卫协痴痴的看着那副心血构成的主图,长叹一声:“我今生,怕是再也画不出这样的画了。”

壁画不比卷轴,画面开阔,人物繁复,耗费的时间和精力,更是难以计量。以他现在的年纪,恐怕是最后一次做如此规模的壁画了。更别说此画来由,非同一般。

见恩师出神,荀朂也不敢打搅,就这么搀扶着对方,默默静立。等到大殿彻底昏暗下来,卫协才道:“梁公明日就来怀恩寺吗?”

“正是!”荀朂低声道,“想来恩师这画,也会得梁公称赞。”

卫协却摇了摇头:“只盼能助梁公祷来甘霖。”

就算一年未出怀恩寺,卫协也知道如今北地大旱。这么长时间,他才见过几场雨?晋阳都如此,别说其他地方了。既然善画佛像,卫协自然也是礼佛的。这幅壁画,又何尝不是寄托了他的期盼?

“梁公虔诚,又有卫师心血,必能应验。”荀朂答得坚定。他在这幅画上,也耗费了不少心血。这是恩师的杰作,又何尝不是他进一步精善技艺的开端。因而他相信,这番苦心,不会白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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