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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缨问鼎(456)+番外

既然如此,就由他开这个口吧。

况且他领兵出战的好处,也不止一样。

“若是传出消息,我带兵抵御匈奴,离开晋阳。段部鲜卑岂会置之不理?怕是立时就要发兵。拓跋部不是缺粮想要贩卖牲畜吗?不用如此麻烦。让他们以牲畜为干粮,协同冀州兵马夹击段部。只要能胜,我就给他们粮草!”梁峰断然道。

拓跋部缺粮,而游牧民族在缺粮时会做什么,人人心知肚明。而且给粮还是其次,段部占据的幽州,对于拓跋部而言何尝不是一块肥肉?有了拓跋部的精兵相助,击退段部,并不太难。

如此一来,他面对的就不再是单一的战场。然而谁说,并州就没有同时打两场仗的实力呢?

只是如此决断,仍旧太险。

奕延的神情已经全然变了:“战场不比纸上谈兵,若是发生意外怎么办?主公绝不能出战!”

那声音中,冷静尽失,几乎不像臣子应有的态度。

梁峰抬头,直视那双灰蓝眼眸,摇了摇头:“世上哪有万无一失的法子。若是避战,才是遗祸三州。当年对王浚如此,现在对伪汉,依旧如此!”

“主公……”

奕延还想说什么,梁峰袍袖一展,站起身来:“张参军,你着手安排出兵事宜。段主簿负责粮草后路。并州内务,转由郗治中代掌。传令下去,三州进入战时戒严!”

说罢,他也不做停留,大步向外走去。看着那人果决背影,奕延牙关一咬,追了上去。

一前一后,两条身影消失不见。张宾收回视线,微微一笑,对同僚们道:“此战怕是比当年对战幽州,还要艰辛一些。主公领兵,必能士气大振。还望诸君同心协力,共御强敌……”

听到身后急促脚步,梁峰在心底叹了口气,这小子果真不会轻易放弃。

一只手猛地抓住了他的袍袖,梁峰脚下一顿,扭头回望。只是区区几步,奕延额上已经渗出汗水,抓着他的那只手,攥地死紧:“主公,这可是十数万人的对垒,不比平日。你怎能以身涉险?”

“正因为是大会战,作为主帅,才更为安全。”梁峰的声音纹丝不动。

这是大实话,但凡大军对战,罕少有主帅毙命的事情发生。因为大帐周围必有中军,中军之内又有亲兵,如何能够突破重围,杀入帅帐?一旦局面不妙,中军便会撤退,还有前后不知多少兵马掩护。

乱军之中取上将首级,是戏说和传奇故事中才有的事情。这也是为什么,历史上多有御驾亲征失败的,但是土木堡之变只有一例。

然而这话,对于奕延并无用处:“那也是大战!刀枪无眼,更何况匈奴骑兵甚多,万一有个……”

“奕延!”梁峰断喝一声,“你多少次领兵,奔驰千里,孤军奋战。我可曾说过一句?”

“那不同……”奕延还想说什么。

“那是你的职责。我信你能做到应做之事,能战胜敌人。”梁峰话音一顿,“现在,是我应尽职责的时候了。只多我一人,就可能避免成千上万无辜百姓枉死,能避免数郡生灵涂炭,我怎可能避战不出?你有你的责任,我也有我的。你是不信任我,还是不信任自己?”

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严厉。奕延的话,哽在了喉中。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主公了。然而事实是,两人相遇之初,就是在一个小小的战场上。一人指挥,一人破敌,并肩作战。

见奕延神情有变,梁峰轻叹一声,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臂:“正因此战重要,你更不能因为私情误了军机。此战,我是主帅,你却是主将,如何取胜,如何破敌,如何保住三州百姓的性命,才是你唯一该考虑的事情。”

而不是区区一人的安危。

“主公才是并州根基命脉。一旦出战,必会引来敌人觊觎……”奕延闭了闭眼,压住了声音

这才是他最害怕的事情。如果能杀了佛子,整个并州都要为之崩溃,匈奴将重新占据“天命”。这是何其诱人的饵料,匈奴的攻势,必然不同以往。

梁峰笑了:“那就用我做饵,埋伏、诱敌,攻其不备。就像军棋中的帅棋,只是一子,就能生出万千变化。敌人越不冷静,我们获胜的希望就越大。而这,也会牵制敌军,让他们无法分兵,危害其他郡县。”

这是个一本万利的法子,攻心,诱敌,并且尽可能集中双方的军事力量,打一场大规模会战。也只有如此,才能让伪汉兵马集结一处,使得境内其他郡县免于战火。而这一战,也事关大局。就如同官渡,如同赤壁,一战就决定一个势力的生存或是毁灭。

而这一战,他有胜的决心,也有胜的希望!

那双黑眸熠熠有光,如同夏夜中最为明亮的星子。他的主公确实从未怕过,不论是面对何等强大的敌人。

一直揪紧的心,渐渐止住了震颤。持着那只略显冰冷的手,奕延缓缓跪了下来,跪在梁峰面前:“末将愿为主公前驱。”

他已经很久很久未曾这样跪在自己面前了。同样的记忆,回荡在脑后之中。梁峰上前一步,扶住了对方的肩头,把那人揽进了怀中:“我亦会为你擂鼓助威,看你再破敌阵。”

不同于当年梁府初战,也不同于当年孤守晋阳。这次,他会前往战场,同他并肩作战。

第346章 出征

“梁公要亲率兵马,抵御匈奴?”听到这消息, 饶是拓跋猗卢也吃了一惊。

匈奴伪汉准备大举出兵, 攻打河东的消息, 拓跋猗卢也略有所闻。只是他原本以为,梁公会坚壁清野, 放弃河东,一力守护晋阳。谁曾想对方非但要迎战,还是亲自率兵。这可是要打个不死不休了。

他难不成有必胜的把握吗?

“梁公可是要召我等共同御敌?”拓跋猗卢来了兴趣, 向那使臣问道。

这位上党郡公, 一向大度。若是自己能在危难时机发兵去救, 十有八九能捞得好处。蝗灾在幽州肆虐,也影响到了拓跋部。之前他还打算忍痛卖些牲畜, 谁料这么快就来了转机!

“我家主公言, 若是段部袭扰冀州, 还请大单于出兵相援, 扫平逆贼。”那使臣不卑不亢,递上了书信。

信是梁公亲笔所写, 拓跋猗卢只是略一琢磨, 就明白了言下之意。对战匈奴, 梁公似有必胜把握, 但是不得不防段部乘势偷袭。因而拓跋部的作用, 就是协防冀州,击溃段部兵马。且不说承诺的粮草,只是“攻打段部”这点, 就足够诱人了。

如今自家已经占了代郡,也夺了广宁郡小半地盘。若是能趁此战,攻其不备击垮段部,是不是能彻底占下幽州半壁呢?

更何况并州和伪汉这一战,很可能决定未来的大局。若是梁公获胜,将成为名至实归的北地霸主。届时与他有怨的段部,必然会如眼中之钉,肉中之刺。拓跋部趁此良机取而代之,也未尝不可。

这样的机会,怎能放过!

面上绽出笑容,拓跋猗卢朗声道:“梁公如此眷顾,我等自当效犬马之劳!”

迁往南地的晋国朝廷,早就不是需要恭顺的目标了。并州,才是值得投靠的新主!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就算仓廪丰盈的并州,筹备大军粮草,也不轻松。好在去岁刚刚打过河东,兵站齐备。流水也似的粮秣,向着沿途各个县府发去。战兵开拔,屯兵换防,预备役和流民则接替了城池防备和田间农事。整个并州,都如巨大战车,滚滚向前。

大半个月后,晋阳南郊。

坚甲利刃,马嘶咴咴,数万兵马旌旗招展。在排列整齐的军阵前,立着一座丈余高台,皂纛猎猎,鼓乐齐鸣。

在那礼乐中,由两驾导车相护,一辆立乘大车驰过军阵。倚鹿较,伏熊轼,驷马为驾,华盖之下,一人长身鹤立。

胸前,裲裆秀山纹,缀金饰,鳞甲密密,明光灿灿。腰侧,兽吞狰狞,抱肚垂绦,束腰勒的极窄,衬得腰身纤细。头顶,兜鍪冲角凸起,若佛祖发髻,额饰狻猊兽面,缨穗红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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