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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缨问鼎(467)+番外

可惜,今日之后,他就要成为最不正常的那个了。

洗漱过后,一套衮冕摆在了面前。山龙九章,冕九旒。这是王侯之服。等到圜丘结束,九就会变成十二。衣皁上,绛下,前三幅,后四幅,衣画而裳绣,为日、月、星辰、山、龙、华虫、藻、火、粉米、黼、黻之象。天子吉服。

脑中有什么嗡嗡作响,梁峰木然展开双臂,在宫人的侍候下穿戴整齐。随后礼官入,再次禀奏行程。

先往南郊,圜丘告天。随后在郊坛之东,南向摆案,受衮冕、宝玺,在百官唱赞中称帝。具卤簿,诣太庙,追封三昭三穆和先皇后,加官行赏。最后入洛阳宫,登太极殿,升御座,受百官贺,册立太子,开践祚之宴。

每一个环节,都有大量的仪式,需要一丝不苟的完成。为了大典,梁峰不知耗去了多少心力,才让一切都烂熟于心。然而越是面对礼官肃然面孔,他心中的失真感,也就越强。

这可是不毕业典礼或是什么表彰大会。而是从人,变成天之子的过程。

他是天之子吗?

殿卫开道,公卿陪同,梁峰走出大殿,来到院中。车驾已经备好,黄屋左纛,驷马在前。此名金根车,乃帝王所乘。然而梁峰的目光未曾在那华美的车上逗留,而是一眼看到了车前之人。

天子法驾,太仆卿御,大将军参乘。虽未正式登基,但是他现在已经可以用金根车,自然也要找人参乘。

那人,正是奕延。

就在前些日子,奕延被封为车骑将军。此官爵仅在大将军和骠骑将军之下,位次上卿,或比三公。掌四夷屯警、京师兵卫、征伐背叛等等重任。江东未平,当然不能封赏太过。然而这个职位,还是惹来了不少非议。因为汉时,车骑将军多为外戚担任。

梁峰哪管那么多。宫禁可以另有人掌管,但是天子六军,唯有此人可掌!

如今朝中尚未封大将军,奕延就是武将之首。在这大典上,自也可参乘御辇。

服武弁,戴鶡尾,那人一身吉服,有别于平日明盔亮甲的英挺。然而灰蓝双眸,仍是灿灿有光,亦如往昔。

“陛下请登辇。”

那目光,像是抚平了心中躁郁,梁峰一语不发,乘上了御辇。车轮滚滚,驰入了仪仗包裹的海洋中。

鼓吹齐鸣,伞盖摇曳,戟楯、刀楯、细弩、迹禽、椎斧,数不清的殿卫举着礼仪用器,环绕车驾。百官或乘车,或骑马,随行在侧。

这还不是真正的天子卤簿,却已遮天蔽日!前后左右密不透风,沿着御道铺展开来,直抵天边。

人影憧憧,车轮晃动,惹得人都变得醺然若醉。梁峰的脊背冒出了虚汗,手掌捏的死紧。那乐声,那旗旌,似乎能迷人心神。不知走了多久,南郊新立的祭坛,终于出现在视野之中。

圆坛八陛,中有重坛,封土而筑。天地立其上,五帝列席。日在东,月在西,守千五百一十四神。

郊天之所,圜丘之坛。也是天子祭天的唯一去处。

仪仗和车队,缓缓停了下来。然而梁峰却像长在了车上一般,动弹不得。直到身旁响起一个声音。

“陛下,请登坛。”

梁峰望了过去,只见车下,奕延向他伸出了手掌。

这合乎礼仪吗?梁峰没有想那么多,把手放在了对方掌中。那人掌中,亦有汗水,又热又粘,像要把他的手胶在其上。

就这样半搀半扶,他下了车,缓步穿过仪仗,越过群臣,站在了坛下。

那只手像是万般不舍,在他手上轻轻一握,撤了去。

乐声又起。然而这次,梁峰的心平静了下来。不再有迷惘,不再有疑虑,定定望向那条孤零零的通天之路。

捏住了掌心留存的那点温度,他抬起脚,踏在了阶上。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这次是真的“正文完”。写到了这里,实在是感慨万千,一年多的艰苦跋涉,后半程又是生病又是受伤,简直算是爬到了终点。这文对于并不怎么熟悉魏晋历史的我而言,也是一场艰苦卓绝的旅行。

好在,终于完了。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鼓励和包容,若不是有你们,我可能早就挂在路上了。也庆幸自己能鼓起勇气来写这本书。虽然绞尽了脑汁,但是确实是一场极为奇妙的旅行。

希望这篇文,也能给大家带来同样的快乐。

还有数不清的评论和投喂。一直未曾回复,也没码感谢列表,但是每一条都印在我心里。谢谢大家,有你们这样的小天使,实在是件幸事。

下来还有番外,关于登基后的种种。有政略,有征讨,有日常,还有狗粮XD当然,也会写点日后的评说。不过要先看一看病,还有出门放松一下。估计要到七月才能开番外了。

到时别忘了回来看看哦!爱你们=3=

第358章 新朝(1)

日头火辣辣悬在天顶,哪怕窝在城门洞里, 也是一身一身的躁汗。不过饶是如此, 李驴儿也不敢擅离职守。作为许都的城门卫, 若是敢偷奸耍滑,轻则一顿军棍, 重了掉脑袋都有可能。如今豫州战事不休,这里可算上前线了,哪能轻忽?

更何况, 城外还有这么多逃奴。

好歹也是守城的兵士, 李驴儿的消息很是灵通。自从去岁新皇在洛阳登基之后, 豫州境内便改换了模样。跟南方的前朝余孽打了数仗不说,最近还传出了风声, 鼓励那些被贼人掳掠百姓, 逃回赵国。

前几年中原大乱, 先是匈奴纵掠, 后是乱兵过境。不论是司州还是豫州,都跟犁过一样。百姓流离失所, 又有兵祸加身, 哪还有活命的本钱?不是被人掳走, 就是投了大户, 内附为奴。

乱世嘛, 多得是这等可怜人。就连李驴儿自己,都不知改换了几次山头。先是东海王,后是苟大将军。飞豹王弥攻来, 部帅们又赶紧献降,没过多久,又改投了石贼。时至今日,上面的长官都换了几轮,他倒是命大活了下来,安安稳稳到了新朝。这才见到了如此景象。

只要百姓回返赵国,就能在司州,乃至临近的豫州、兖州安家。成年的男丁能得田四十亩,妇人也可得田半数。缴纳的税赋,仅有前朝的一半!若是贫苦潦倒,身无长物,也可入了军屯,由州府提供粮种耕具。所获的收成,与官府四六分成。只要在军屯耕种五年,就能得到永业田二十亩!这永业田,可是能传子孙的!

一道安民令下来,许都附近立刻人潮涌动。前前后后打了几仗,大赵就把晋国兵马赶到了汝南,说不定过些时候,淮水以北净是国土呢!大赵的天子,可是有佛子之称,素来爱民,又是天命所归。依附赵国,岂不远胜前朝?

别的不说,至少这给田减赋,就远远胜过之前肆虐的无数官匪!

李驴儿早年也是土里刨食的泥腿子,哪能不知这道令的意义?眼看着耸动的人头,还不知有多少是被裹挟的百姓,又有多少是从豫州高门手中逃脱的隐户。若是都能安居,说不定也能重现当年太康之景……不,如今该是开明之景了!

眼见不远处的官吏,马不停蹄安置百姓。这火辣辣的日头,也没那么难捱了。李驴儿擦了擦额上汗水,拄着木槍,动也不动,立在城前。

如此景象,可不止许昌一地。从打下半壁的兖州,到尚在贼手的雍州,人流开始了逆向运转。因战火凋敝的中原大地,终于有了生机和人烟。而其中最具活力,自然是赵国的国都,洛阳。

自古以来,能担起“王城”二字的,只有长安和洛阳。长安北濒渭水,南依秦岭,有八水环绕,坐拥关中千里沃野。只要占据此地,就扼住了东西要道,可俯瞰天下。而洛阳,虽有黄河之险,八关都邑,但是中原乃四战之地,司州、豫州大乱难止,人丁稀少。在乱世中定都洛阳,看起来更像是不得不为的权宜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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