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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缨问鼎(481)+番外

这哪里是协防的架势,分明有防备朝廷之意。若是自武昌郡发兵,攻克建邺也不无可能。不过僚属并无人露出讶色,反而纷纷称是。王敦这个镇东大将军,豫、杨、荆、湘四州大都督,已经做到了位极人臣。况且还有王导在朝中把持朝政。以琅琊王氏取代司马氏,也无甚不可。北地的梁氏不过是个二流门第,亦可以称王称霸。琅琊王氏人才辈出,不更值得辅佐吗?

北边的赵国,确实让不少人心中起了念头。荆州兵马在王敦的暗示下,开始备兵屯粮,做出一副御敌模样。

“父皇,放伪汉刘乂出逃,可是为了让他退出雍州?然则秦州偏荒,若是任其窜逃,围剿恐怕要花上更多兵力。”偏殿中,太子梁荣盯着面前的沙盘,迟疑问道。

就在前几日,长安城破。虽然没有紧逼攻城,只是围城打援。但是每日数轮的砲击,还是打垮了城中守军的勇气。纠集了城中精锐,数万匈奴贵族簇拥着自家皇帝,逃出了长安,向着后方秦州而去。

赵军并未衔尾追上,而是先入长安,收复失地。

消息传回洛阳,自是鼓舞人心。不过梁荣心中,还是稍有疑惑。这一仗若是强攻,未必不能攻破长安,俘虏匈奴伪帝。现在匈奴西逃,再想拦截,怕是麻烦。

“伪汉与我朝可还有一战之力?”梁峰反问道。

这话问的有些玄机,不是问两军,而是问两国。梁荣一怔,便摇了摇头:“伪汉权臣当道,民不聊生,军心溃散。面对王师,不堪一击。”

梁荣自幼就学习兵法,清楚战争比拼的,其实是背后国力和人心。唯有国力强盛,君臣一心,方能克敌。

“那擒刘乂,就不是当务之急。收复失地,安抚百姓才是。”梁峰答的干脆。

灭国之战,看似擒下敌方天子,灭其社稷最为重要。其实不然。天子这种摆设,在王朝末年是可以频频更换的。杀了一个还有一个。若是为了这等“消耗品”耗费太多人命,纯属得不偿失。不如尽可能压迫敌人的生存空间,一步步把他们逼上绝路。对付匈奴,更要尽可能消耗其有生力量,才能达到平定雍、秦的战略目标。

梁荣也算一点就透:“若是如此,彻底平定匈奴,恐怕还需几年时间……待到征南亦是如此吗?”

“国战打得就是国力。如今南北海贸,倾销豪奢之物,换取钱粮,同样也是国战的一部分。唯有把土地,人口纳于掌中,方能强大自身,削弱敌方。”梁峰是见过后世各种各样颠覆战争的。别说经济战了,意识形态问题都能瞬间搞垮一个大国。只比拼兵力,不过是打成拉锯战,来来往往,浪费不知多到人力物力,最终因为好战而亡。

因而不论是平定雍秦,还是一统南方,他都不准备穷兵黩武。稳扎稳打,经济政治乃至阴谋一起上,才是最佳的办法。

这些话,梁荣原来也听过些皮毛,但是不像今天讲的如此明白。

“国之强盛,在民在势。”咀嚼半晌,他才轻轻吐出一句话。

梁峰笑着颔首:“不错。”

只要能抓住问题的关键,梁荣将来继位,就不会把事情搞得太糟。

又学了一课,梁荣只觉倍受鼓舞。自他大婚之后,就开始殿中观政,还会抽出不少时间,随父皇一起批阅奏折,了解政事。如今的他,也不似当年那样懵懂无知。治国比想象中的,还要复杂劳累,他何尝不想为父皇分忧?

上下打量儿子一眼,梁峰突然道:“待雍州平定之后,治河就要提上日程了。到时我会派你监察河工,也办些实务。”

“父皇!”梁荣不由一喜,踏前一步,“儿臣必办好差事,不让父皇失望!”

当年那个小团子,如今已经成为俊朗男儿。娶了妻,生了子,更是稚气全消,沉稳持重。自小勤练弓马,让他平添几分英气,也有了上位者应有的威严。不过这些还不够,温室里的花朵,总归要见见风浪。

“你要负责的,是黄河两岸的百姓。河工繁杂,切不能马虎大意。”梁峰认真叮嘱道,“张氏和昱儿留在宫中,自会有人看护,你也不必忧心。”

听到这话,梁荣面上不由微红。他的太子妃张氏如今又怀了身孕,而长子梁昱年幼,父皇这样说,也是为了让他安心。

见儿子这模样,梁峰微微一笑:“今日你便早些回东宫吧。这段时日,要看看治水之书。不过记清楚,你的责任是监督,多看多听,莫要横加干涉。”

这是忠告,也是提醒,梁荣立刻点头:“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伸手在梁荣肩上拍了一拍,梁峰笑道:“去吧。”

看着儿子告退的身影,梁峰倚回榻上,笑着叹了口气。只盼正旦之前,雍州能恢复安定,让大军得胜而归吧。

第369章 开明(7)

“殿下回来了吗?”坐在窗边高凳上,张婉欠身探望。

“启禀太子妃, 太子还在弘文院中读书, 怕是要再等些时候。”下面宫女轻声答道。

“让人催一催吧。今日要去式乾殿, 莫迟了。”张婉道。

这些天,太子经常去弘文院读书, 还会唤水部郎前来问话,每日起早贪黑,极是用心。张婉看在眼里, 也颇为欢喜。且不说监督水利, 是父皇安排下来的差事。这些国政多一份见解, 对于将来也有莫大好处。

因而下人怕太子外出治水,错过了产期。张婉却丝毫不惧。她又不是头胎, 宫中又有这么多人看着。何必为这点小事, 耽误了太子的重任。

抱过乳娘怀中的长子, 张婉伸手点了点儿子挺巧的小鼻子:“大郎越来越俊俏了, 等会去见皇爷爷可好?”

那奶娃啪的一声,吐了个泡泡, 惹得众人齐声笑了起来。

一旁, 有个宫女凑到了太子妃耳边, 轻轻说了声什么。张婉眉峰都未曾动一下, 只道无妨。

骠骑将军入宫, 又不是一次两次。他们现在去参见,父皇怕是不会责怪,反而心生欢喜呢。这点张婉心里清楚的很。

又等了一刻钟, 暖阁的门被一把推开,梁荣大步走了进来:“看书看得入神了,险些忘了时辰。多亏顺娘着人唤我……”

张婉接过宫人手中的巾帕,在梁荣额上擦了一擦,柔声道:“时辰尚早,殿下何必赶的这么急?”

天子不喜以人为畜,因而太子在东宫也不乘肩舆,皆是步行。怕是走得太快,额上才会冒汗。

梁荣微微一笑,握住了妻子的手:“冬日地滑,你身子沉,车还是慢些走更好。”

这话说得张婉面上一红:“殿下有心了。”

为了让她安稳乘车,太子宁肯自己赶上几步。这份呵护,怎能不让张婉动容?

梁荣却不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待汗落了,就牵着太子妃的手上了车,向着式乾殿而去。

东宫离式乾殿并不算远,不多时便到了地方。梁荣带着妻儿缓步入了偏殿,只见殿中御案上,摆着一副围棋。天子与奕将军对坐,正在手谈。

“荣儿来了?快进来。”看到儿子一家进门,梁峰一推棋盘,笑着转身。

眼看快要得胜的一局,被推乱了棋盘。奕延挑挑眉,压住唇边笑意,站起身来。

“儿臣见过父皇。”太子和太子妃齐齐见礼。

一旁奕延躬身,向梁荣两人行礼:“臣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

梁荣连忙道:“骠骑将军免礼。”

奕延在这边,梁荣是半点不奇怪。刚刚平定雍州,大胜归来,父皇肯定是要招人入宫的。这么多年过去,他也算见怪不怪了。只要奕延忠心,跟在父皇身边,也算有个照应。

“都坐。”梁峰笑着摆手,“昱儿也来了?让皇爷爷看看。”

当初给长孙取名,着实让梁峰绞尽脑汁。又要好听,又要绕开常用字才行。天子的名字可是要避讳的,就像他那个“丰”字,现在都没人敢用了。“丰收”要说成“盛产”、“粮足”才行。将来还要避讳梁荣的“荣”字。这样的麻烦事,两次就足够了。以后皇子皇孙取名,还是选生僻一些的字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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