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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资人生[重生](75)+番外

因此在如今的大陆,迷恋83版《射雕英雄传》的大有人在,经历过《霍元甲》播放时万人空巷盛景的也比比皆是,但是邵氏电影?对不住,听说的人太少,估计还都是录像厅里看风月片得来的印象,在大众心目中,邵氏那些佳作估计还不如逸夫楼出名。

所以会走这一步,确实让人有点摸不找头脑,至少在林学文编的脚本里,没找到这一出啊。

“既然山不来就我,那我去就山吧。”汽车行驶的速度似乎减慢了点,陈远鸣却没有移回视线,只是淡淡说道,“比起嘉禾,我还是更看好邵氏。”

费安恒摸了摸下巴,“老实说如果83版射雕能出个VCD,我倒是挺有兴趣买一套回家收藏呢,老大,从这上面下手行吗?”

“乖乖做你的翻译,别瞎搞。”

早就习惯了陈远鸣有话留半句的做派,费安恒也不在意,悠哉的靠回了座椅上,其实他又何尝不想见见那位传奇老人呢?机会难得,就去混个脸熟好了!

由于距离不远,只开了大概十几分钟,一行人就来到了邵氏的山顶豪宅。比起自己买的400平米的独栋别墅,邵氏拥有的是一座实打实的庄园,占地足有几千平米,虽然还比不上清水湾邵氏基地的排场,但是在浅水湾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了。

在保镖的带领下,几人沿着小道向庭院深处走去,如今已经快到临近10月,香港的体温仍旧偏高,然而在这个半山别墅里,有的是一派地道的苏州风光,整个院落都是中式结构,小桥流水、亭台掩映,把园中有画的精巧做到了极致,穿过一片青翠欲滴的竹林,一间小小的凉棚出现在眼前。

当看清楚凉棚里安坐的人物时,就连一贯心态良好的费安恒都不由收敛了气息,摆出一副最为谦恭的姿态,唯有陈远鸣依旧神态自若,稳步走了上去。

“六叔好。”

有礼却不谦卑,站在那位老人面前,陈远鸣微微躬身行礼,做足了晚辈礼仪。

面前的老者坐在躺椅里,一身休闲打扮,午后柔和的日光从凉棚顶间的藤蔓中洒下,燥热尽消,只剩凉风习习,暖阳一片。像是被这怡人的天气影响,老者的眼皮微微低垂,看似有几分困倦,低低唔了一声。

“好年轻。少年仔,那边坐。”

纯正的粤语,声音也不大,带着一丝漫不经心。陈远鸣微微一笑,在旁边的椅子上端端正正坐下。

“第一次来香港吗?”

“是的。”

“香港如何,好玩吗?”

“弹丸之地,却做出了十分精彩,很有趣。”

这话钩的老者唇角一挑,却没有接过话茬,只是继续淡淡问道。“听说你是从安徽来的?”

陈远鸣这次微微摇了摇头,“公司开在安徽,我之前待的却不是那里。一直在走南闯北,下过珠海,上过北京,也跑了不少地方。”

“哦?”老者似乎终于提起了点精神,端起手边的参茶轻轻抿了一口,“年纪轻轻,就要多出门闯荡,少年仔好志气。只是那些地方,现在比香港如何?”

“不能比。”陈远鸣的声音里带出了几分郑重,“一者初生,一者垂暮。”

听到这话,一直恪尽翻译本职的费安恒就是一滞,正想怎么翻才不至失礼时,老者挥了挥手,“我能听懂,不用翻译。”

陈远鸣也笑了,“六叔的粤语我也能听懂,只是不会说。”

老者这次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国音幼时只听上面吵吵,没来得及学,后来事业都在香港,说多了白话,莫说是国音,连乡音都忘得七八。”

这说的是一场公案,民国时期在“国语”上发生过一次南北之争,就“京音”、“国音”,去尖去入之类发音问题展开过长达10年的争辩,最终在1921年定下国语基调,然而邵爵士自幼长在上海,接受的也是英式教育,1926年就下南洋闯荡,自然不可能经历当时的民国教育。只不过邵氏早期影片面向的多为台湾、南洋市场,国语其实占了大多数,就算十几年未曾拍摄国语片,也不可能全然忘了国语如何听、说。

陈远鸣却只是点了点头,“京吴粤闽本就是一体同源,即便发音不同,书写也是能通的。多听多说,自然也就会了。”

没有夸赞或疑问,没有顺势的感慨,反而这样作答,老者移过了视线,认真的看了眼前的少年片刻,轻轻一笑,“少年人,就该有这样的锐意。”

坐在一边的费安恒嘴角抽了抽,差点没苦笑出来。他认识陈远鸣也有几个月了,最大的感触就是这小子表里不一,也不知道心眼是怎么长的,除了老成持重就是故弄玄虚,一点也没年轻人的模样,现在反而有人赞他锐意?只是坐在旁边,看着面前一边鹤发鸡皮、蓬头历齿,另一边则风华正茂、青春四溢,他突然也生出了一丝感慨,这又何尝不是“一者初生,一者垂暮”呢……

然而现场没有人在乎他的想法,这一老一少聊的很慢,话题也无甚目的,似乎只是闲话家常,绕来绕去,不知何时提到了过往。

“那时家贫,十户邻人才有一台电视,每到夜间都齐聚一处,就为了看一眼靖哥哥、蓉妹妹。”

听陈远鸣这么说,老者笑了笑,“可惜第三部未能上映。”

陈远鸣也笑了,“不过我还是看了,大陆流行录像厅,二三十尺的屋子,能塞进30多人,通宵达旦放映,门票只收10块。在那里播过不少片子呢,除了连续剧集,还有风月艳、情,都是时下热片。”

听到这个,老者却没有作答,只是又端起茶杯,饮了一口。

陈远鸣唇边露出了一丝苦笑,“六叔莫嫌弃这录像厅买卖,大陆可谓每县每市皆有三厅,人们生活贫瘠,缺乏娱乐,自然就要给自己找些乐子。这中国有多大,靠租赁录像带发家的可不止一家两家。”

“所以你才想做VCD买卖?”老者终于放下了茶杯,脸上的表情抹了个一干二净。“还为它砸下那么大的手笔?”

所谓手笔,是指飞燕此厂,又何尝不是指浅水湾那栋豪宅。陈远鸣微微一哂,“是也不是。如果只是想做买卖,方法多得是,也不一定要花这么大力气,费这么多功夫。只是心有所念,想做一个正正经经的民族企业。”

“民族企业?”老者嘴角微挑,却说不出是嘲讽还是感慨。

陈远鸣却十分郑重的点了点头,“就像六叔您的电影,拍给华人看,才能在华人心中留下印痕。若是真的只为赚钱,想来还有其他办法。如今中国正值新一轮的大革新,我宁愿多花点时间,一步一步慢慢走,也不想它跌入一轮盲目为钱的漩涡。娱乐必不可少,只是该走正道,盗买盗卖来得是快钱,却脏了人手,也污了人心。”

老者半天未曾接茬,他历经几十年磨砺,早就老于世故,什么是真话,什么是假话,打耳一听就能分出。但是面前这个少年却很奇怪,一个3、40岁的中年人说出这番话不足为奇,他却明明只是个少年。

面对老者的沉默,陈远鸣并未气馁,“如今跟几年前也不一样了,离开北京时我曾托朋友帮忙疏通李翰祥先生的事情,上面确实已经有了些松动。现在香港回归在即,也不是当初港九自由会盛行的时节。大陆那片热土总有一天会重新开放,那可不像香港这一千多公里,挤下5、6条院线就能撑爆的市场,那将是几亿观众、几百万平方公里的大市场。如今光碟就是先头,如果可能的话,我还是希望有一杆正旗立在港岛之上。”

顿了顿,陈远鸣微微一笑,“而且老实说,在大陆射雕英雄传可比逸夫楼有名多了。”

老者一愣,不由露出几分笑容,“沽名钓誉,有逸夫楼就足够了。”

陈远鸣摇了摇头,“逸夫楼是利国利民的大业,又岂是那群宵小能够体会的。只是您的百年基业都由邵氏兄弟而来,何不让它在那片华人故土上重现异彩?不是通过录像厅,不是通过内参放映,而是正大光明的走进千家万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