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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臣(28)

作者: 红糖/袖刀 阅读记录

一直坐在角落的人忽然出声:“刘大人可是觉得殿下走得有些……悚然么?”

“对,对!就是这个词儿,一时没想起来……”刘远之摸摸了头上的纱帽,不动声色的朝王信瞄去,只见后者浓眉锁着却也没说什么,便一屁股挪到那比他资历还浅的人旁边,低声道:“叶大人,你说太子殿下是被暗算下毒……可是我看怎么他一点都不恨呢?”

“岂止不恨。”叶潜缓缓道:“依本官看还很安然呢。”

就是这个安然,才令刘远之觉得毛骨悚然。

太子殒后,叶潜收到密旨,暗中带了两个仵作验尸,这才纠出那毒物,竟是百毒之首——鸩。

《玄密录》有云,鸩,未入肠胃,已绝咽喉。

可见其毒性之烈之迅疾。

“太子殿下只接触了极浅的一层,这才拖了五日。”叶潜徐徐道:“要么是那下毒之人未能寻到合契时机;要么……就是那人太过聪敏,拖了五日,正好洗净他的嫌疑。”

刘远之听得手心又出一层潮汗,只紧紧抱着那热茶:“平常总听说太子为人桀骜,不识书礼,可这么一看又不像,否则哪能安然如斯笑着去?”

“我看不然,”叶潜又抿了口茶,“在下不才,我猜实际上殿下已晓得那毒是何人所下了。”

“啊?怎生讲?”刘远之赶忙凑近些。

忽然“通”的一声,两人都震了一震。

“太子头七还没过,就这番妄论,当真活得不耐烦了?!”王信一拍桌子,手向上一指,“若有闲情剔牙,不如去琢磨续命的方子,否则等新天子继了位,办你们个玩忽职守,有你们好受!”

叶潜脸上有些挂不住,起身行了个礼,道:“谢大人提点。”然后便以药膳快得了为由遁了。

刘远之却还在回味王信那番话,好没眼色的询问:“王大人,你是说……天晴殿那位要复位?”

“什么复位?”王信悠悠瞥他一眼,“圣上的状况别人不明了,你我还不清楚?我看……出不了半月,怕就直接继位了。”

“嘎?当初不是说什么克尽半壁江山么?都不顾啦?”

“噤声!”王信掩住他的嘴,清厉的眼珠四下扫罗,无奈道:“你这后生怎恁笨?记住了,这话……以后再也说不得。”

刘远之只觉一袖子乳香芫花味铺天盖地罩来,呆呆的点了头,不再出声。心下却不以为然,那主子性温,草果似的,就算加了两钱生姜,左右也是一开胃的方子,有甚可怕?

……

那日下午苏觞终于转醒,眼神难得的清澈透亮,竟捅了捅床头立着的侍女,示意要更衣梳头。刘远之端着针灸药石从门外进来,正巧看见这一幕。

苏觞半倚在榻头,整个人形儿尖了一圈,脸色是泡了水似的青白,嘴唇与乌黑的发丝一般颜色,只那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窗外。

最要命的,是他从始至终轻轻勾着的唇角,不知道在想什么,仿佛陷在无边乐事里。

刘远之后背一凉,心道只怕这是回光返照。

这么想着,赶紧招了个伶俐的太监去传话,小太监咚咚咚的跑远,他才顺着苏觞的目光往窗外看。

窗外是一片火红的石榴树,正是开花结果的时节,满园满目的绯色,却瞧不出旁的来,只是不知太子他又看见了什么?怎么整个人着火似的热烈?

御医监其余两位大人和刑部负责此案的顾慨然很快带了手下官员赶到,然无论顾大人如何问法,也未能从太子殿下嘴里撬出一个字。

他始终这么笑着,望着。

顾慨然向刘远之使了个眼色,太子是不是被毒哑了?

刘远之郑重的摇摇头。

顾慨然又使眼色,那是毒疯了?

刘远之依然摇头。

顾慨然揩了揩额头的冷汗,回身见史官正悬笔等着,心下愈加急躁,心道怎么碰上这么个不开化的药葫芦,叫我如何交差?

王信王大人走过来,将两指搭在太子腕上,闭目细品了一会,正色道:“毒侵了八脉,因而口不能言。”

史官下笔如流,顾慨然心肝终于落地。

苏觞殒时,秋风入轩,带来一阵青涩香气。

他是笑着走的。

史官又落墨如注,大苏天庆年农历十月十四,哺时半刻,太子苏觞,殒。

可惜,还有一句话他没记下。

那就是,苏觞到最后也没说,他曾在天晴殿喝了一盅枣茶。

……

月末,皇帝驾崩,举国哀悼。

庆延帝在位时赶上了大苏最和顺的二十八年,不必攘外,内自然安,因此没什么大过,大功更不用提。

他留给史书的,只是极淡的一笔。

但对于当朝的百姓而言,庆延帝却是个好皇帝,因为他有前朝列位皇帝所没有的品质,那就是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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