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炒烹炸(2)

而对面那个男人削土豆皮的样子却堪称神圣。

虽然朗飞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对方那低着头一刀一刀剥净土豆的神态，好像手里攥着的是他的爱人。

之后，朗飞的日常生活里就添了一项爱好，那就是定时观察对面楼的男人。

男人几乎每天都在下午三点开始做饭，而且种类之丰富，内容之诱人，让作为旁观者的朗飞总觉得饿。

从清洗蔬菜，到择菜，到解冻肉类，到切，到腌，到放在火上蒸煮烹炒，到食物盛盘，男人的表情都称得上认真且平和，这不是朗飞看到的，而是他感觉到的。因为男人始终没有一丝不耐烦的态度，不管是活鱼在案板上打挺溅了他一脸水迹，还是炒菜时油星迸出了锅，男人都只是心平气和的把鱼按好，或简单的擦擦被烫到的部位。如果换了朗飞，可能早在第一步就弃锅而去了。

朗飞最爱看他煮东西的样子，不像别的家庭主妇定个时间就走开做美容或干点别的什么，男人会一直站在灶台边，盯着锅子，随时调整火的大小。

有时还会打开锅盖，用勺子轻轻在锅里舀，热气熏上他的脸颊，朗飞觉得自己几乎看到男人在柔和的笑。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意念力这个东西，朗飞总觉得被男人那样盯着煮熟的东西会比别处的更好吃，当食物起锅的刹那，朗飞也不自觉的舔舔嘴角。

再后来，朗飞发现即使不盯着食物只盯着男人，也会觉得饿。

他从小就喜欢在暗中注视某样他感兴趣的人或物，小的时候只是觉得那样有趣，被盯梢者并不晓得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落某人眼里，那么行为也自然且不作伪，通过观察一个人的行为而了解这个人是有趣有益的。长大一些他喜欢观察物，可能是学画画的缘故，他一面用眼睛看，一面喜欢用手指在底下比划，就像练书法的人看到一个字会忍不住悄悄用手指凭空描摹一样。

经过一周的观察他有了很多发现。

比如这个男人不太喜欢出门，但凡出门回来时手里总会拎着顺道买的新鲜蔬菜；这个男人喜欢在家里做运动，朗飞怀疑在自己看不到的房子的另一面应该有个放健身器材的房间，因为他经常会看到男人走进厨房的时候满身大汗——当然朗飞是看不清的，只是从他喘气的样子和擦额头的动作猜测而已——瞧，他已经对对方的小动作了如指掌了，这是一个危险的讯号，但他乐在其中，他不认为作为一个同性恋喜欢看男人有什么大不了的；男人很爱干净，几乎隔一天就能看见他洗衣服，他似乎有很多套差不多款式的居家服，都是棉质外套或T恤之类的衣物，至于裤子的款式，朗飞就实在看不清了，要怪只能怪窗户不是落地的；再有就是，很幸运，男人的卧室阳台正对着他，每天中午11点左右醒来时，朗飞都能一面喝着香浓的咖啡一面看着对面男人在阳台晾衣服的光景。

但仅从这些，还是推断不出这个男人的性取向。

是的，这几乎已经是朗飞最近最大的心愿了。

男人没有带女人回来过，这说明他有可能是弯的。

可也没有带男人回来过……

男人没有过夜生活的习惯，他不滥交。

男人也几乎没有性生活，他……性冷淡？

男人喜欢煮饭，这很好。

可却常常摆在桌子上看着不吃，他……不会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吧？

在对方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朗飞已经私自在内心做出评估，想来想去，他还是决定想要认识对方。

于是，在某一天的下午，三点钟之前，他敲响了男人的房门。

他做足了准备，一身干净但不新潮的衣服——对方很居家，可能不喜欢太过流行的东西，这是朗飞猜的；一双拖鞋——表明自己就住在附近；一个速写本一只铅笔和一个满满的微笑。

大概敲了七八下才听到狭窄的楼梯空间里有人下来开门的声音，朗飞迅速调整出一个合格的微笑。

“你……”

男人比他想象得还要年轻，原本以为他起码有二十五左右，但离距离看来，左右不过二十出头，应该是学生吧，怎么老闷在家里呢？

朗飞微微颌首，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住在对面的邻居。”说着让开身体露出五米开外那栋和这个男人的住所一模一样的房子。

“哦。”男人没有继续寒暄下去的意思，反而略微有些不悦的盯着他。

这和朗飞计划的不同，看对方每天沉静耐心的对待食材的样子，他猜测这人应该比较好接触，至少该有个温和的笑容，但对方只是微微眯起眼，不再说话，手还扶着门把，准备随时关上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