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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芜姜(13)

这是她离开中原后第一个接触的汉人年轻男子,这种感觉好奇怪,就是拓烈把最凶狠的野豹子扛到家门口向她求亲,她都没有过。腻腻的,交来缠去——像父王和母妃。

呃,她忽然不想和他继续呆下去了。

芜姜撑着手从萧孑的怀里爬起来,拍着尘土说:“你看我做什么?你是梁国的战俘?”

这两个字好生扎人。萧孑脸色有些发青,只睇着芜姜的眉眼道:“你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

不说就是默认。

芜姜脸儿红窘窘的,横了萧孑一眼:“梁狗,你再对我假惺惺我也不会带你离开这里!”看到他腰间挂着一枚长条玉佩,幽光闪闪的漂亮极了,她忽然想起来白天榷场上看到的耳环,便走过去解下来:“就拿这个赔我好了。”

第一次抢别人东西总要回报点什么,把玉佩挂上脖子,一跃跨上马背:“好心提醒你,你若是那叛将萧孑的部下,我劝你还是别回去,回去也是死路一条,不如就留在这里喂狼!驾——”

“该死,这个你不能拿!”萧孑尚在诧异那句“叛将”,只觉眼前一亮,连忙想要抓住芜姜的裙摆——这是他军印的大钥。

但芜姜只是把破盐袋扔在他身上,就头也不回地把他绝情抛弃在荒野。

——*——*——

天已经黑透了,遥远的夜空中月光寂寥,芜姜一个人寻着来时的方向往回走。夜风清凉,吹入鼻息都是刚才那好闻的夏夜艾草味道,就好像人还在身后尾随。

芜姜心里就乱乱的,低头看了眼被萧孑捻得皱巴巴的前襟,这才觉察痛得不行。

“驾——!”

……

咯噔咯噔。

不几步忍不住又停下来看。她长这么大还没有被一个男人像这样欺负。想起晚上要对阿娘怎么解释,不由颓唐得不行,把萧孑恨得牙痒痒了。

大漠之下静悄悄的,系着小衣正要站起,却忽然听见前方传来一声鬼哭狼嚎。

“慕容煜,你行行好,大恩大德放了我吧!我师哥他不会来了,他宁可抱着那个小胡女啃,他也不会来救我——”

略熟悉的嗓音,芜姜连忙隐在黑暗处偷觑。只见前方土道上燃着一堆篝火,一个胖大个子被脱了上衣绑在篝火旁。他的脖子上套着根活绳,身旁的烤肉正孳孳地冒着油烟。

“哦呜——”漆黑处传来狼叫声,似乎有狼群正被这边的肉味吸引。

胖子愣了一怔,下一秒简直惊天动地:“天底下最自私最没情义的就是我师哥!我在他心里算什么?我在他心里就是一坨屎!就是一坨大便——”

“嗤嗤嗤~~主上今晚要让我们看生剥人皮么?”

“那将军到底来不来呀,这里蚊子也太多了~”拐角马车上传来美人们没骨头的暧笑,又相继抱怨开来。

芜姜看见白天那个戴幕篱的男子幽幽浅笑:“急什么?就算他不出现,那美人总得回去不是嚒?本殿下看她有些面熟,还想抓来再赏几眼~”说着,忽然探出修长的手指在车厢外轻轻一扯。

“慕容煜你不得好——死,呃……”那边厢胖子的喉咙顿时一紧,被绳子勒住了咽门。

“吵死了~”慕容煜弹弹指尖,轻皱了下眉头。

昏黄灯火下芜姜看到他浅侧过来的脸容,只见眼梢上翘,嘴角轻薄,美得像一只狐狸。她浑身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

阿耶阿娘直到快戌时了才看到芜姜回家。

夫妻二人喜出望外地迎上前,看到芜姜衣裳上血迹斑斑,满身尘土,差点儿都要以为她被匈奴蛮族欺负了。

芜姜费了老半天解释,好容易才躲过阿娘的检查爬上床。

大漠的夜晚空空寂寞,遥远处幽长的狼嚎声不断。入了秋狼群们便要开始活跃,它们夜里出来觅食,倘若看见旷野里有昏死的人类,一定要把他肢解了,然后啃成一根根白骨。

芜姜睁着眼睛昏昏不肯睡,脑袋里都是临走前萧孑忧郁而俊美的脸庞,她抱着枕头想,那个讨厌的梁狗一定给狼吃掉了。



☆、『第六回』有情

糊里糊涂一觉睡到大天亮,那半夜不晓得何时下过一场雨,早上推开门扑面而来一股泥土清湿的气息,眼目一片明亮,连渐枯的草场似乎也因着秋雨的洗涤而活泛了不少。

多巴家的两只母马要生产,阿耶阿娘大清早被请过去帮忙,帐包里头空静静的。昨儿夜里没敢换里衣,芜姜净了脸梳好头,准备趁着阿娘不在去河边打些水回来洗澡。

黑褐的木栅栏把帐包外圈起一个小院,院子里两件少女烟青色的裙衫在风中飘摆,阿娘大清早就帮芜姜把外裳洗掉了。芜姜在角落拿来两个木桶,又从马厩里牵出她的枣红骏马,爱宠地摸了摸脑袋,把木桶挂上马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