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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芜姜(172)

因为放不下尚是少年的颜麾与颜康,又恐说出实情后他们会从此记恨自己,辛夫人常年积郁在心,不想却苦了孕中的白鳍,生下来便是个呆滞的痴儿。苏澈因着对母子两个的愧疚,贯日里只把白鳍百般宠溺,这孩子天生就爱黏爹爹。

此刻目中凄惶,哀哀惹人心怜,辛夫人不由抚了抚他稚嫩的小脸蛋:“鳍儿乖,等三月曷伯伯祭日一过,爹爹就带好吃的来接你。”

芜姜在旁边看,便有些良心不安。原本看辛夫人的手札,以为她必然忘不掉那个生死共患难的梁公子苏澈,被白鎏囚禁着一定很痛苦,这才给颜麾出了个主意把她接回来。但现下听她的言辞,好像已然又对白鎏用了情了。

女人果然都是善变的动物啊,就比如萧孑,如果萧孑那次在鬼谷被赵桧杀了,她也一样不会惦记他太久,早晚都要移情别恋的。

但是颜麾很显然并不准备真的言和,芜姜已经好几次看到他接下白鎏派人送来的东西,一转身却又叫人扔去了瀛水河里。

但这话芜姜可不敢说,便委婉地咳咳嗓子道:“他既是对你那般好,你前些日子又何必回来?繁文缛礼对你来说就那般重要吗,一定要再成一次亲?”



☆、『第七十回』隔耳

辛夫人回来后,便发现床角夹缝里的手札被人翻动过了。光阴隔去五年,那纸页上竟未染几多灰尘,虽掖得小心翼翼,但手抚过的痕迹可瞒不住人。

傍晚斜阳打照进窗子,她睇着芜姜亮潼潼的眼睛,猜一定就是这丫头了。倒也不准备隐瞒,只抿嘴恬淡一笑:“你是不是看我善变?……若是不相干之人,又何须什么虚礼,五年前我早就含羞自尽了。放不下,皆因着一个情。当年逃至山脚下昏死,天地无路可去,被颜曷用马背驮回来。那个年纪哪晓得爱与不爱,只感念有了一个安生之处,过完年便与他圆了房,再接着又懵懵懂懂生下麾儿与康儿,以为一辈子就这样过了。怎料二十年弹指一挥,那笃定死去的人竟然没有死,你现在听到的和看到的,便都是他。”她说着,低头看了看怀中酣睡的小白鲟,把他交与奶妈抱到里屋去。

似是想把心中苦酝许久的话一口气说话,默了默,又道:“阿澈长我五岁,护我跳崖那年不过十七,再见时已近不惑。因为念着苏家连累辛家的人命,这些年为了打听我的下落一直孤身未娶。早先颜曷尚在,我还有理由劝说他,但他一意苦等,直等到颜曷病故,见我依旧不肯随他走,便不打招呼将我掳了去。就像奶妈说的,人心都是肉长的,又怎能不日久生情。唯放不下的就是麾儿与康儿,终究是我在年少时候诞下的骨肉,五年来只一想起他们,便觉无颜面对。苦却苦了鳍儿这孩子,一世就这样被我误了。”

抚了抚白鳍粉嫩呆滞的小脸蛋,目中几许怅然。

没想到白鎏竟然就是苏澈,芜姜很是意外。看辛夫人笑眸中光影濯濯,晓得被她洞穿了自己偷看手札,不由些微窘迫,移开眼神道:“我也不是有意看你的本子,只是那天觉得身下膈应,这才取出来翻了两页。既然那个白鎏就是苏澈,你何不如直接说与颜康兄弟二人,他们想必也能理解,又何必拖到现在。”

辛夫人些微苦笑:“说来还是怪我,一直念着自己嫁过人,不肯再与他好。他怕放我出城不归,只得将我拘在城里,自己携重礼去与麾儿说和。少年心性,哪里肯听,又不敢把当年旧事说得太直白,只恐兄弟两个一怒之下引来梁兵讨杀。这样一拖就拖了五年。好在今岁终于想通,但愿此次能化干戈为玉帛,自此相安无事便足以。”

芜姜想起被颜麾扔掉的那些礼品,心里默默觉得够呛。但这事儿她一个外人也不好插足,便含糊应道:“那大梁仗着国力强盛,造下的孽还真不少,但愿有朝一日灭了它才解恨!”

“话是如此,奈何契机未至。当年白老城主救下阿澈为义子,他便念念不忘报仇雪恨,不料十年前大梁名将出世,便又只得按兵观望……诶,说这些陈年旧事总是累人,你可否帮我带他出去玩玩?总是怯生,镇日个泪眼汪汪的讨爹爹,我都不忍多看。”月中的妇人总易疲累,辛夫人说着就乏了,拉着白鳍的小手儿,示意他走过去牵芜姜。

芜姜听她这么说,心里倒默默松了口气,看来辛夫人果然一直闷在深宅,不知萧孑叛国之事,不用怕被她识破身份。不过萧孑这厮,当真帮癸祝那狗皇帝助纣为虐不少。

见辛夫人起身,便把白鳍牵过来。白鳍缩了缩,下一秒便乖觉地听从了芜姜。走路有些歪,磕磕绊绊的,小手儿蠕在手心,倒是叫人心里软绵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