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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芜姜(30)

“是千余骑匈奴鬼戎从西北面悄悄包拢,他们用的这是兵家惯计‘声东击西’,你探到那一百散队不过是个引开注意的假象。此刻距离寨子尚远,天黑前撤离还不算太晚。”萧孑拄着拐杖,低醇的嗓音借靠风声不高不低地传过来。

拓烈想起那天萧孑一点力气都没用,轻轻松就把自己放倒在地上,心中的烈怒便滚滚升腾。

冷冰冰斜过去一眼:“那是你们汉人狡猾的战术,但这里是大漠,大漠男儿的决斗光明磊落,不需要你这个外族人干预!”

妲安顺着拓烈的目光看过去,这才看清萧孑的隽颜。她早先每次都是远远地看,看见芜姜和一个清伟男子一瘸一拐地走在羊群里,还以为是个多么萧条的汉人战俘,还觉得芜姜找个这样的男人也挺好,挺适合她,可以守靠得住。

然而这会儿把他看清,但见他颜骨冷俊如刀削,凤眸中溢显隽贵,明明隔着距离,却分明一股睥睨一切的凛凛气场。

妲安再看芜姜,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怎么忽然觉得她的唇儿似乎比从前殷红起来、皮肤也更加娇妍起来了,笑容便莫名有些涩。

“族里几千人,要撤离可是个大工程,一时半刻哪会有人听劝呢?好了,我把你的话带回去给阿爸就是了。”妲安笑眸娇娇地看着萧孑道。

萧孑却并不应她,只隔空凝了芜姜一眼。

知道这家伙不喜与陌生人搭腔,芜姜只得抿了抿嘴替他解释:“妲安,子肃十五岁上战场,他对匈奴人的战术很是稔熟,你们信他吧。”

拓烈终于还是忍不住不看芜姜,看到她裙裾上沾着绳屑,细嫩的手心也被绳子搓得草黄草黄的。哎,他其实是故意选在这里练兵,知道她只在这一块放羊。看到她和那个男人每天在一起,但是那家伙几乎不太和她说话。因为自己的关系,所有人也都不再和芜姜亲近,他看到她孤单单、娇小小的一个人坐在草坡上,心里头就揪着疼。

要是放在平时,他哪里舍得她搓绳子呢?那么粗糙,把皮肤膈得有多疼。他一定会帮她和她阿爸搓完了,然后扛去库司那里交差。但是那个打了败战的汉人每天就仰躺在草地上,不帮她干活,也不和她解闷。

一个女人嫁男人有多么重要,如果找了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将来生孩子、做家务、喂牛羊……就全都得靠自己了。芜姜一辈子要辛苦的。

拓烈后来有曾悄悄在芜姜的院子附近观察过,他看见他们两个人并没有住到一起,平时连手也都不牵。拓烈经过几次很复杂的挣扎,觉得他可以不介意芜姜被“欺负”的那一次,只要她今后只和自己好就可以。

这次既然是这个家伙主动挑衅,也好,那就来吧,让她看清楚谁才是她心目中真正的勇士。

拓烈面无表情地睇着芜姜:“一个打了败战的俘虏,他的话也能让你如此深信不疑嚒?”然后转过身,叫弟兄们继续训练,吃完饭去西南面守着,今晚头一次出战,一定要一展我们郝邬族男儿的雄风。

“好!”弟兄们声势浩瀚,纷纷捡起地上的长矛,目光在萧孑身上定了定又漠然地移开。

“呵,打战不光靠蛮力,还要讲究策略……这与女人是一个道理。”萧孑讽蔑地勾了勾唇角,拄着拐杖走了。原本就与他无关之事,既说了不信也罢。

那背影清朗缱风,冷萧萧索人心魄。妲安望了一会儿才收回眼神,笑盈盈道:“芜姜,这就是你捡来的汉人奴隶嚒?他长得真英俊,不过怎么会那么冷呢?看起来好像根本就不关心你。这阵子我阿妈身体不好,一直也没去找你,晚上你把他叫我来家里来,我们也好久没见面了,正好我阿爸也请了拓烈。”说着摇了摇拓烈的袖子,冲芜姜眨眼睛。

“哼。”却一股疾风从眼前掠过,拓烈把手上长矛一扔,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妲安讪讪地喊了两声,不见应,只得匆忙和芜姜告别,急急地追在后面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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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渐渐昏黄,出活的人们三三两两归家。

头顶上方的天空乌压压一片阴沉,几只苍鹰飞得很低,把栅栏里的狗儿唬得高仰起脖子,“呜汪、呜汪!”狂吠不停。也不晓得哪家的孩子受了惊讶,尖嫩的嗓子哭得停不下来,一下一下揪着人心发慌。

芜姜家的小院子里,阿耶坐在正中的矮板凳上,乡邻们围拢成一圈,老人抱着孩子,女人倚着丈夫。

阿耶凝重地说:“要劝动族人不容易,祖辈将寨子落在别雁坡这片甘美的土地,这里就是我们郝邬族人的根。从前无论多少跌宕,都没有舍得离开,因为你一句话就撤,年轻人,你可有把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