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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芜姜(67)

箭如密雨穿梭,沉重而可怖的铁蹄声越来越近,女人和孩子凌乱的脚步声来回奔走,再不走来不及了。

芜姜垫起脚尖,用袖子给阿娘擦了擦眼泪,然后用力把手从阿耶的掌心拽回来:“放心走吧,我这去聑犁家借马。阿耶阿娘去了织兰河岸,一定还要再养一百只小羊。等羊毛可以剪了,一定就能看见芜姜回来!”说着把包裹里的小金库扔进阿娘怀里。

妇人舍不得姑娘,哭着不肯走,想要跳下马来。

“驾——!”芜姜用尽力气狠煽了一鞭马背,把阿耶阿娘送走了。

那暗影里半老的夫妻背影蹒跚,芜姜看着瘫在马背上的老邬德鬓角的白发,想到当年夫妇二人尚且年轻、在门边把自己抱起时的温暖,眼睛就酸涩得不成样。

一颗颗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唉,真讨厌,今天怎么总是抹眼睛呢。

却已经没有时间容她伤心,她所有珍视的人们或欺骗或背叛或无奈,但最后都走了。这个混乱的世界里她只剩下一个人,命悬一线,她需要迅速去借一匹马。夜色下到处是惊慌逃躲的人们,芜姜避开穿梭的乱箭,借着火光往聑犁家方向寻去。聑犁算是族里的小富户,他家的栅栏里有不少的马儿。

但来不及了,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一声嘶长的马鸣,追赶而来的匈奴头领带着可怖的獠牙面具,他们在她背后用蹩脚地汉话猖狂肆笑:“没有了那个汉将保护的寨子,踏过去不过是一层绵软的沙子,哈哈哈,这就是你们收留他的下场!”

“啊——”芜姜来不及回头看,一颗沉重的铁环便已套上了脖子。只觉得颈后瞬间钝痛,蓦地便仰倒在地上。

生性弑杀的匈奴鬼戎,他们肆意在大漠上扩张。郝邬族人们猎狩的是野兽,他们猎狩的是人奴,他们不杀壮年和妇女,要把女人们抓去,用作他们漫长冬季的消遣。

芜姜无力地躺在地上,脑后渐渐渗出一缕鲜红。困倦地阖上眼帘前,她的脑海中又掠过萧孑清隽的颜骨……那屠宫的火光冲天中,他隐在盔甲后的脸颜看不清。后来他遇上她,便对她说:“你若是不恨我,那就等着,等到我可以给你的时候。”

她想,他果然是传说中那个杀孽重重的灾星,他一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她的身边便逃不开杀戮。

“吱吱~~”小白狐归归想要得女主人的宠,眯着细长的萌眼儿,拽着芜姜的裙角想要讨她抱。芜姜动不了,它又黏糊糊地缠过来。

项子肃说归归是他捡来的小闺女,和芜姜一样爱缠人。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是很无可奈何的纵容,又或许还有那么一丝丝无可奈何的宠溺。彼时叫芜姜看了心里止不住暗生得意,甜滋滋儿的,不晓得把小归归多么宝贝。然而这会儿她一点也不想看见它。她想,如果还能活着,如果还能重生,总有一天她要把它晒成肉干儿。还有那个男人,他欠她的全部,她都要从他那里讨回来。



☆、『第二九回』迫随

夜色静谧,清水河的上游,慕容煜斜倚在他的白狐狸毛躺椅上,着一袭青白缠花底斜襟长袍,腰束玉带,看起来心情很是不错。爱妾一左一右地软在他身旁求好,他竟也各个蜻蜓点水般赏了一吻。把两个按捺得不行,勾着手指头急急就要解他腰带,被他一人一扇子拍去两边,又嘟着艳红的嘴儿不高兴。

“都给本王麻利点,鸡鸣前撒完,叫那群土鳖也尝尝甚么叫作销魂的滋味~”见天光渐亮,慕容煜用铁手杵了杵就近一个侍卫的屁股。

那铁手看着虽小巧,煽人时却能叫人五脏六腑筋骨脑髓痛到打颤。属下们顿时战战兢兢应“是”,把麻袋里的药粉使劲儿往河里倒。

北有逖国七皇子,天底下最鬼僻刁钻的角色,谁人但一得罪他,必得株连九族叫你上三代下三代全部玩完。今次又不知道从哪个鬼门鬼派里买来奇药,听说把药粉融进水里,方圆一百里境内之人喝下去,三天内必嗓子焦干、浑身长脓,七日内形同发瘟而死。

一群侍卫跟着他干尽丧心病狂的缺德事,心里其实也都巴不得萧孑快点死,他一日不死,主上就没完没了的穷折腾。这眼看在大漠里浪荡了两个多月不能回去,结果可好,又冒出来一个妞。那萧孑是什么角色?要是知道主上动了他的小女人,日后这两冤家还能消停嚒?

不过这话可没人敢讲,怕一会儿赏自己喝河里的“销魂水”。正自腹诽着,忽然哪个把头抬起来一看,兴奋惊呼道:“快看,寨子里杀起来了!怕是那小妞早就挨了刀子儿,主上咱撤不撤?”

呵,还有谁人这般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