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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溢天下(16)

楚溪打开陶罐,一股清新淡雅的香味缓缓沿着呼吸没入鼻腔。

阿良道:“江婶说这一罐凝脂比上一次的添了一味清热解毒的草药。”

楚溪闭上眼睛细细品闻,不紧不慢地开口:“应当是野山银。”

“野山银?竟是如此普通的草药,怪不得江婶没有提价……”

“草药虽然普通,但将这野山银混入凝脂中的法子却并不普通。你且看看,这凝脂中鲜少杂质,辨不出到底添的是什么,若是以平常调制香脂的法子,无法使野山银的气味如此清雅。”

“公子这么一说,阿良这才想到……”

“你可曾打听到制这凝脂的姑娘是何许人?”楚尘将陶罐收入袖口,正声问道。

“回公子,送凝脂来的江婶说,这些都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制成的。”

“才十二三岁?”楚尘露出怀疑的神色。

“我也说一个十二、三岁的丫头哪里懂这许多。江婶又说这丫头的父亲是一位教书先生,颇有学识,对这丫头多有点拨,才有了这许多的想法。”

楚溪并未开口,以目光示意阿良将听来的都说出来。

“这丫头还有一位兄长,白日跟着父亲去学舍上学。母亲好似也出生读书人家,女红了得,时常接一些缝补的活计。我本来想问问这丫头姓什么,但聊着聊着就被江婶岔走了话题……”

“无妨,江婶家住哪里?”

“都城外,过了十里桥的清水村。”

“多谢了,阿良。”楚溪点了点头,正要上楼,阿良叫住了他。

“公子……若有闲时,还是去看看柳小姐吧。小姐视公子为知己,只有公子最懂她的舞。公子若不去了,小姐起舞时心有牵挂,雪润千峰也少了灵气。”

楚溪未曾答话,径自上了听风楼。阿良在原处长长地叹了口气。

回到窗边,楚溪刚落座,苏流玥斜着眼睛笑道:“如何?可是柳姑娘想念你了?”

楚溪不做言语,手指在袖中用力握着那只小小的陶罐。

是夜,楚溪端坐书桌前,桌面上放着那只陶罐。他将陶罐打开,闭上眼睛,想起了前尘往事。

“喂,孽障!拿去你的金银花!”

“我要的不是金银花的干花,而是精油!你上次不是用实验室的蒸馏瓶做了那什么精油吗?”

“你要我做,我就做?上回你从我家摸走的高夫巧克力呢?昨天晚上你到我家吃的泡面呢?我还给你打了个鸡蛋呢!”

“巧克力送给梁淑冉了,如果我能成功追到梁淑冉,不就不用再麻烦你帮我打鸡蛋了吗。而且你那袋泡面都过期三天了,我能好好活着已经是奇迹!”

“喂,你搞没搞错啊?你泡妹纸,用我的巧克力,电影票也是我买,被放了鸽子没饭吃连泡面鸡蛋都是我出!害我还要自掏腰包出去买了个面包!还要我给你做精油?要不要电影院也我替你去呀?”

“你是不是伤心我和梁淑冉看了场电影吃了你的巧克力,所以羡慕嫉妒恨了?”

“喂,我只想早日脱离苦海,得道升天!你等着吧,高考结束,我一定跟你去不同的大学!从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生死不相往来!”

“你激动什么,我又没说金银花是给梁淑冉的……至于考大学嘛,我问问你妈就知道你报哪里了。咱们继续过同样的桥走同样的路,你悠着点啊!”

“得了吧,我去读农大!有种你来!”

我有种啊,读农大陪你倒腾花花草草的挺好啊。

电影票也不是买给梁淑冉的,你要真愿意来,我们就一起看呗。

我也不想你给我煮泡面打蛋啊。我不吃掉那袋泡面你肯定会吃。我要说我做给你,你铁定说我没安好心啊!面包比泡面健康不是吗!

“公子……公子?”逢顺的声音响起。

楚溪倒抽一口气,猛地回过神来,仿佛大梦一场骤然惊醒。

“何事?”

“公子在桌前愣了半刻钟了。”

楚溪按住额头笑了笑。

“公子有心事?”逢顺知道自己在楚溪面前不如从前讨喜,他必须多体会了解楚溪现在的品味及想法,真正做到“贴身”二字。

“逢顺,我要你去打听一个人。”

“公子尽管吩咐!”逢顺的眼睛亮了起来,楚溪既然有事交代他去做,那么他就有了表现的机会。

“都城外过了十里桥,有一个清水村。村子上有户人家,父亲是教书先生,母亲擅长女红,一儿一女,女儿十二、三岁。你要去打听的就是这户人家的女儿。切忌莫要让这家人特别是那小姑娘知道你在打听她。”

逢顺睁着眼睛等着楚溪继续说下去,既然是要打听一个小姑娘,那么具体是什么?她的喜好?她的长相?还是她的品性?

楚溪再度低下头,把玩着那个陶罐。

带到逢顺退出书房,楚溪这才闭上眼睛喃语道:“我可从来没想过要与你桥归桥路归路。”

这一日江婶回到家,天色并不晚,李明义父子还未从学舍回来。

江婶来到李家,将二十九文钱放到了桌上,“四罐凝脂都被飞宣阁的柳小姐和她的婢女阿良买了去,一共二十四文,再加上柳小姐打赏的,一共二十九文。”

☆、清心草

“哇?这么多?”李晓香看向王氏,王氏笑着点了点头。

这些钱比王氏花两三日绣个帕子换来的还要多。

“是啊,飞宣阁的柳小姐还等着你制出花露呢!她说无论以后你制了什么,她都要了。”

李晓香笑了笑,心知这位柳小姐是觉得自己制出的东西奇特,不想别的女子用了去。

“晓香,你给江婶多少酬劳?”王氏开口问。

“啊,差点给忘了。”李晓香用手指挪了十文钱,对江婶说,“江婶,这十文钱是我的,其余都是你的了。”

“晓香?你说什么?”江婶睁大了眼睛,“当是这十文钱才是给我的罢?”

李晓香摸了摸鼻子,“带着我上山找野山银的是江婶,天还未亮起身去都城的也是江婶,青柚油是江婶榨的,酒也是秦叔叔的,还有果壳灰也是江婶找来的,正所谓多劳多得,我取走了甜杏仁油的钱还有我娘帮着煮水的辛苦钱,其他的自然是江婶应得的。”

江婶愣了愣,眼睛微红,“这孩子……怎么算得这么清楚呢……如果不是你,我只怕连飞宣阁都没进去过呢!”

“江婶,来日方长,哪天也带上我去飞宣阁见识见识!”李晓香呵呵一笑,躲到王氏的身后,将手中的铜板塞进王氏的腰带里,“娘,我都存你这儿了!你看,我就是不学女红也赚着钱了!”

“你呀!”王氏无奈地摇了摇头,唇上的笑容却更深了。

待到江婶离去,王氏将李晓香拽到面前,摸了摸她的脑袋道:“你只收了十文钱,心里可觉着可惜。”

李晓香摇了摇头,“为什么觉得可惜?女儿觉得什么都能再挣,只有这人心是挣不来的。江婶是个踏实善良的人,她那日得了柳凝烟的赏钱,我无从得知。可江婶还是把这赏钱给了出来,足见江婶的品性。做买卖的,从不怕利薄,只怕失了信义。有江婶在,女儿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你这丫头,说起来头头是道。江婶可信,娘就不可信了?”王氏做出嗔怒的表情。

李晓香赶紧蹭入王氏的怀里,“这世上最最可信的就是娘了!天崩了地裂了,娘也会好好地护着晓香!”

“对了,江婶提起的花露,你打算怎么办?你藏在榻下的小瓶子成还是不成?”王氏略微担心了起来。

“就快成了!”

李晓香将封存了的酒取了出来,顺着瓶口扇了扇,浓郁的花香与酒香扑鼻而来,李晓香向后缩了缩脖子。

王氏看她的样子,有些担心,“是不是酒气太重?”

“不重不重!这还没兑过水呢!”

“还需兑水?”

“当然得兑水,娘亲可曾见过将酒抹在身上的?舌头沾上点酒水都觉着辛辣,更何况是皮肤,只怕也会辣疼吧!而且咱们制的是花露,讲究的是时隐时现,如梦似幻。若是将这么多花瓣采集而来的精露就这样擦在身上,岂不可惜?”

“说的也是道理。”王氏点了点头。

李晓香取出了青柚油,将它滴入瓶中,封上瓶口,用力摇晃,复又开了瓶口,嗅了嗅。

“娘,你也闻闻!”李晓香来到王氏身边。

王氏正要将瓷瓶送到鼻间,李晓香赶紧拽住她的袖口,“娘,若是这样闻,可得呛着。”

说完,李晓香用手掌在瓶口扇了扇,一阵香氛铺面而来,王氏从未曾闻过这样的味道,山林毓秀香溢浮云,且这香气不似香脂那般木讷单调,反而多变中捉摸不透,最后带着一丝属于酒香的醇厚,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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