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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后很闲(185)+番外

作者: 一树樱桃 阅读记录

“为何?”

“事涉先荣王妃清誉。”

皇帝一挥手,让内侍们将几位皇子带出门去。

太子还想蹭着不走,被皇帝一瞪眼,只能退了出去。

裴宜蹲下|身,对那少年一扬下巴:“你那日跟他们一道儿在酒楼赏花的,是也不是?”

那少年是头一回这么近距离见着裴宜的样貌,被他一双秋水潋滟的眼睛一看,魂也丢了半边,只是点头,蚊哼一样应了声是。

“瞧,又是那个杂种。狗杂种!”裴宜的声调突然一变,那声音似乎变成了另一个人。

“啊?”那少年登时傻了眼,这声音为何如此熟悉……这这不是平乡侯世子的声音吗?

“就是,瞧他那对眼珠子,蓝洼洼的,像个妖精。”声音一变,这回的声音竟然变成了他的。那少年惊叫了一声,直直从床板上坐了起来。

“这是你说的吧。”裴宜回复了自己的声音,一双眼睛微眯着看着他。

“不不不,不是我说的,我没说过!”那少年惊得大叫,这声音当真跟刚刚裴宜的声音有七八分相像。

“他亲娘就是个妖精,我听我娘说过,那皮肤白得像雪,眼珠子是蓝色的,长得跟咱们都不一样。也不知道当年是使了什么妖术,让荣王那样迷恋。”这回裴宜又换了个声音来说。

但下一句,却又改成了这个少年……

“不过我听我爹说,荣王妃那身段儿,绝对比浣花楼的花魁还有味儿,前|凸后}翘的,想来滋味也好得紧!”

荣王听到这话,脸涨得通紫,大叫了一声,手里攥着拳头便要冲上来搏命,内侍们手快,连忙一把拉住了。

那少年被裴宜几句话已弄得头晕眼花,这人过耳不忘也就算了,居然能把每个人的声音都学得这样像。

最后一句才是要命的话,那少年不假思索已经大叫起来:“不对不对,这句不是我说的,那是平乡侯世子爷说的,跟我不相干啊!”

这话一出,当殿所有人的面色都变了。

不管裴宜说出什么来,只要一起否认就行,可是这少年开口这一辩白,不止应了裴宜之前所说的,还直接将平乡侯世子供了出来。

这已不是少年浑话,平乡侯能在人后说荣王妃的荤话,甚至将她与青楼女人相比,对荣王来说,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荣王大吼一声,猛地一震,将左右擒着他胳膊的内侍抖开,一个箭步冲上前,对着平乡侯就打。

“老畜生,今日本王打死你!”

第114章 E2-05

5 【惊梦】裴宜抬起脚,小心翼翼地向前踏了一步。

裴宜浑身一震,眼睛慢慢睁开。

入目是青碧无尘的湛蓝天空,不知是否因为身处之地离天极近,那蓝色比以往他在京中所见更深更浓更加纯粹。

他将手遮在眼前,觉得这晴空艳阳有些刺眼,这么浓炽的日光之下,也不知道怎么就会睡着了。

睡着了,才会梦见十几年前的往事。

他坐直了身体,将被阳光刺得有些酸涨的眼睛揉了揉,深深吸了一口气。

极目之处,是十万大山。层峦叠嶂,深荫浓翠,在碧空下一层层铺开,直到目光所终之处。

平静而深远,他站在那里,几乎抬手可以触天,却又什么也触摸不到。

这里的旷远,令人觉得自身如尘埃蜉蚍,置身于这万千山岭之间,心境豁然,却又渺小。

有山中方一日,世上不知过了多少年的错觉。

他在这儿,不知今夕何夕,似乎红尘俗世都被这大山气魂隔绝,再也沾染不上他一星半点了。

十万大山,他住在最高的那座山的山腰。

原木搭成的木楼,没有多余的装饰,只在楼门上方挂着一只巨大的白鹿头,鹿角上挂满长长短短的白银法器,山风一吹便会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

刚来的时候,总被这过于清脆的声响惊醒,到现在,晚上若听不见这声音,反倒有些无法成眠。

木楼有一截平台伸在外头,平台上放着一把藤椅,是裴宜最爱坐的地方。

每到夕阳西下,橙黄色的日光铺满山峰,将那一处处或浓或淡的绿色笼上暖暖的暮霭,映着天边变幻的红霞赤火,便有一种厚重沧桑无法言喻的美。

可是现在,离黄昏显然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阿努娜越过防守极为严密的岗哨,轻车熟路地绕过九重陷阱,远远地看见了站在木楼平台上,被山风吹起长发和长衫的那个男人。

木楼方圆百丈的树木都被伐平了,地面上种着低矮的花草,还用黑白色的石子在路上铺出大齐人喜欢的龙凤呈祥的图案。这里的视野极好,在木楼上站着的人,一眼便能看见从守卫森严的路口进入这个院子的任何人。

裴宜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对阿努娜脸上狰狞的伤痕全不在意。

阿努娜想,或许在这个男人眼中,任何人都无法令他在意吧。

“侯爷,请用。”她席地而坐,将食盒摆在矮桌上。

这位尊贵的大齐贵族并不习惯苗疆的饮食,他的一粥一饭,都是大巫亲手做的。

看着裴宜优雅地执箸进食,她想,虽然这个汉人男子看起来是这样的弱不禁风,但他这样的样貌和贵气,真的与大巫很般配。

可是,这位毕竟是大齐的一等侯,是大齐皇后的亲舅舅,就算大巫再怎么喜欢,他也不会愿意长久地待在苗疆大山里,将他在山外拥有的富贵荣华都抛弃吧。

每每想到这里,阿努娜就会由衷生出一股愤懑和悲伤的情绪来。

大巫与他,就像是两个世界里的人,一个是冰,一个是火,永远也无法交融在一起。

但是阿努娜不会恨他,虽然这个男人不会留下,但如果不是因为他,萧墨吟也不会那么痛快地答应回到山里当苗疆的大巫。

所有的苗人,都要感谢他。

“你们大巫,今天是不是不过来了?”放下筷子的男人拿了手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然后端起了茶杯。

“是,乌苗使臣到访,大巫抽不出空来。”

裴宜垂下眼帘。

“唔,乌苗。”

阿努娜低头收拾碗筷:“乌苗的缠金蛊,大巫说很重要。”她抬起头,看着裴宜,“那是能治你的病的重要之物。”

还有你们大巫的一滴心头血。

裴宜嘴角微动,没有说话。

阿努娜忍了片刻,到底还是没能忍住。

“大巫已经应了乌苗头人,只要他肯给缠金蛊,明年新月节,大巫就要与乌苗头人成亲,给他生一个儿子。”

对面的男人并没有她希望的表情,或者说,根本就没有表情。

阿努娜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笑道:“乌苗头人年轻力壮,英俊勇敢。我们白苗与乌苗敌对了上百年,说不定这次可以化解多年的仇怨,重新成为一家。”

说完,她站起身对裴宜躬身施了一礼,拎着食盒转身而去。

走出院子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回了头,正看见那个身材瘦削,腰却永远挺得笔直的男人站在平台上。他双手扶在木制的栏杆上,山风将他未束的长发吹得乱飞,宽大的衣袍鼓鼓撑满,好像下一刻他就会随风而起一般。

美丽的侧面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色,让他原本就十分俊美的五官添了几分神秘又神圣的感觉。

只是阿努娜无端地觉得,在那张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翻滚奔腾。

看着,令人心碎的,扯心扯肺的伤感慢慢散开,融进群山。

阿努娜眯起眼睛,看着远山中渐渐弥漫起淡紫色的山岚,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裴宜躺在床上,耳边是叮咚的声响,他睁着双眼,看着黑暗的,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屋梁,思绪渐飘渐远。

白天为什么会梦见十多年前的事儿?那不过是他二十几年的人生之中极为平常的一天。

现在明白了,因为那次之后,荣王李恪便游说了他,两个少年,大手牵着小手,悄悄从京城里溜出来,由北一径向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