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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狂(178)

但他正被武功数年毫无进益的境况所困。

唐古拜访他,自然将自己身份和苦炼门的条件坦率告知。椿长老想要的各种武功秘笈,只要苦炼门有,他都可以阅读学习。

椿长老心动了。他对苦炼门没任何感情,只不过是多年前还是年轻人时,与妹妹游历金羌,偶然跟门主结识,一见如故,入了苦炼门而已。大瑀江湖讲究师门渊源,椿长老却不在意这种束缚:他只想学武,学更多的、更厉害的功夫。

但学艺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他不能够随便离开门派,更无法用普通的理由说服正直的妻子。

“他绝非寻常人。”曲青君说,“想学武,想离开大瑀到金羌,他的目的非常直接,因此瞄上了身边唯一一个可以利用的人。”

商祈月半晌回不过神。

她怀疑过那枚扳指落入椿长老手中的原因,可门主也为椿长老的担保,更说出唐古与某个大瑀女人一直有情……“他们在骗我。”商祈月明白了,“门主宁可牺牲唐古,也要留住椿长老。”

这回轮到曲青君不解:“为什么?椿长老有什么值得门主重视的?”

“以前我不懂,但现在我明白了。”商祈月说,“椿长老是苦炼门里唯一一个能够将‘明王镜’练至九层的人。”

“‘明王镜’共有十层,但谁都没练过第十层,就连前任门主也没有。”

李舒看栾秋在水中搓洗衣袖上的污渍,继续说道:“创造出‘明王镜’的是苦炼门一位早已不在的前辈,他自己只能练到第八层,第九、第十层,是他根据前八层推断而出的。虽然有练习方法,但极为艰难,从未有人成功过,许多人都在第七层冲第八层的时候发了疯。唯有义父例外。”

栾秋想起“明王镜”修炼的关窍:用叠加的、强烈的痛苦,逼迫身体产生更多对抗的力量。

“是你为他承受了发疯的可能。”他忽然心有余悸,“李舒!”

李舒笑着靠在他肩上:“别胡思乱想,我如今已从第七层进阶至第八层,可我还是正正常常的。”他看着自己的手,“或许小时候有过痛得神智全失的时候……但我已经忘记了。你还记得绍布么?他是那些无法抵抗痛苦的孩子之中的一个。如果我没撑住,我早就疯了……或者死了。”

栾秋顿生恶寒。

“明王镜”与“神光诀”似是同源,但“神光诀”却温和许多:它不以毁坏人的身体和精神为引子,而是强调通过漫长的、持久的练习,去突破自身的界限,令肌肉形成习惯,令身体强壮。在无数次的练习与对抗中,以岁月为积累,最终使人稳步成长。

“你义父如今能练到第九层,难怪门主欣赏。”栾秋竭力跟上苦炼门人奇奇怪怪的逻辑,“苦炼门如果真的出现一个把‘明王镜’练到第十层的人物,足以令门派成为传说。”

李舒打了个响指:“没错!所以……所以门主还活着的时候,对义父用小孩儿帮忙练功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别的长老知道了这个法子,又见他真的练成了,便……”他靠在栾秋肩上,没有说完。

每每回忆,他都有一种欲呕的冲动。即便身边是栾秋,他也难以抑制自己骨头透出的颤抖。

栾秋静静牵着他的手。

李舒换了个话题:“其实他对我也不算太坏。”

栾秋:“……”

李舒认真道:“真的。”

解救他、给他吃食衣裳,让他结识知交挚友,阴差阳错的还令他积累武艺,有了如今际遇——李舒纵然是全天下最好的商人,也无法将憎恨与感激准确称量,分出谁轻谁重。

他的命运有无数种终局的可能,大多是早早死在赤燕,但他至少活了下来:算是顺利,也算是健康。即便身为椿长老的棋子、承受怒意的靶子,但他还有“苦练门门主”这个身份,能做一些过去不能也不敢的事情,比如释放了所有被囚禁在深谷里用于练功的孩子,并不允许任何人再使用这种邪门恶毒的练功法子。

栾秋静静听他说,等他讲完才带一丝怒意补充:“这算什么好?他折磨你,和你有现在的际遇,那根本是两码事。像我师父那样的,才是真的好。”

李舒笑着戳他的脸:“你又要说那件事了,对不对?”

栾秋捏住他的手,闭嘴不言。

有时候他们会聊起往事。栾秋愿意跟李舒提小时候住在栾家是多么的不开心,栾苍水又是多么粘人,令人心烦。说着说着,总要说到一场宴饮。

在那场宴饮中,曲天阳看到了被父亲无理责备的栾秋。茫然无措的孩子被大人们围观取笑,失了仪态的父亲带着醉意指责谩骂,唯有角落的曲天阳,冲他招了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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