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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人篱下就是要以身相许(8)+番外

作者: 谷以 阅读记录

曾有传闻说,普鲁斯特效应是能回到过去的最快方法。只要你闻见记忆中那个熟悉的气味,它便会像夜空中的指路星一样,引领你回到那个梦寐以求的时间节点。

有些事情裴山青大大咧咧地记不清,如果有人问起来,倒是比他小很多的江逾白会立刻回答,并且如数家珍地报出他和哥哥之间的过去。

在江逾白的记忆里,裴山青就像一个移动的皂角,浑身散发着只属于盛夏的气息,现在想来,或许是因为他们只在夏天见面。

“江逾白,你还是一点没变,这么喜欢哭鼻子。”

柳树婆娑的树荫下,蝉鸣不止。九岁的裴山青站在裴家大院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地观望着坐在地上不停擦眼泪的江逾白。

每年夏天,江逾白总是会被出差的爸妈丢到爷爷家。而老爷子笑呵呵地让裴山青照顾好弟弟,转头拎着鸟笼去遛弯,却没想到裴山青只会看笑话,不会看孩子。

三岁的江逾白哭得稀里哗啦,最后裴山青被烦得不行,怕因看管不力挨训,只好认命地过去抱起他,大方地和他分享自己新得的巧克力。

“你只能吃一小块,否则会长蛀牙的。”裴山青如是说。

江逾白安静地靠在他怀里,指尖捏着那块施舍给他的巧克力,一直盯到它有些融化后才连着指尖一起塞进嘴里。

“不许吃手。”裴山青皱着眉头把弟弟啃的满是口水的手拎出来,抓过卫生纸给他擦掉嘴角的巧克力。

“真笨,吃个东西弄的满脸都是。”裴山青嘴上抱怨着,还是动作轻柔地给他擦了擦脸,又在他的脸颊上掐了一把。

江逾白对这种甜甜的食物毫无抵抗力,正如裴山青对他的眼泪没有免疫功能。

爸妈不在身边的阴翳一扫而空,他开心地搂住裴山青的脖颈,用柔软的脸颊肉在上面蹭来蹭去,用孩童独特的小奶音说着:“谢谢哥哥。”

裴山青也算是别扭的接受了这个小跟屁虫的存在,每晚哄着哭闹不止的江逾白入睡,再轻轻擦掉他眼角的泪花,允许他将柔软的小胳膊搭在自己身上。

江逾白一直认为,盛夏虽然有令人厌烦的高温和聒噪不止的蝉鸣,但有江边的晚风,还有甜到发腻的巧克力,而那个口是心非的哥哥会抱着自己,一同看繁星过后的盛光。

所以江逾白嗅着他身上的清香,总会不由自主地坠入梦境,这是从儿时就开始的定论,并遵循守恒原理一直延伸至现在。

江逾白在穿梭时空的梦境中游离,回到自己小小的身躯里,偷窃着属于过去的温暖,拥抱着咫尺之间的喜欢,和不可跨越的鸿沟和解。

“江逾白。”

江逾白于梦中懒洋洋地窝在裴山青怀里,听见人喊他也只是手指微微蜷缩一下,没有醒过来的意图。

“江逾白!”

下一秒他的手背被不客气地拍了一下,清脆的如同梦境破碎的相声,江逾白清醒过来,对上现实中裴山青的面容。

裴山青确认他睁开眼后,转身站在床边把地铺收起来,留出走动的空间,还在喊着他:“江逾白,快点起床,你上学要迟到了。”

江逾白拖着有些不听使唤的四肢坐起来,想也不想地一把搂住裴山青的腰,偷袭的大猫得逞后,将脸埋在他后背上蹭来蹭去。

裴山青又一掌拍在他的胳膊上,挣脱开他的拥抱,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还说:“也不嫌热,赶紧起来。”

透亮的玻璃外,昨日天空中的阴霾一扫而空,一只肥硕的灰鸽站在阳台边缘歪着头打量他,片刻后振翅飞向天空。

江逾白换上那件染上裴山青同款气味的校服,坐在餐桌上心不在焉地啃完早餐,吞掉裴山青递过来的药片,再坐上他的副驾驶。

清晨的路况并不拥挤,两人一路畅通无阻,行程快到一半时,江逾白竟开始埋怨起来,为什么连红灯都不想让他和哥哥多待一会儿?

机动车的低鸣声钻进耳中,裴山青忽然开口问:“你之前请了几天假?耽误了多少课?需要报补习班吗?”

江逾白手指叩着车窗玻璃,盯着后视镜中映出的自己的脸说:“请了三天,葬礼之后又去上了两天的课,最近教的内容我自学过了,请假也没有关系。”

裴山青的重点落在葬礼两字上,因为他记得根本就没有人来通知过,眉头拧了起来,“哪天葬礼,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也不能算是葬礼,就是火葬之后送到墓园下葬。”江逾白说,“因为叔叔在国外赶不回来,那些流程对于我一个人来说又太过繁琐,只好一切从简了。”

裴山青难以想象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独自踏上那条路,怎样将那两个轻飘飘的盒子亲手放进墓里,又是如何捱过那种难以言喻的悲伤和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