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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风有归处(142)

“小二也说这位余老爷已经许久没有再上街踢毽了。”梁戍道,“走吧,再去别处看看。”

柳弦安将面巾重新戴好,虽说四周都是护院,可他却一丁点都不紧张,真就像“到此一游”。而梁戍的心态也差不多,邪教自然要查,但心上人的手也不能耽搁牵。距离余琮的住处不远,有一个院子里堆满了五彩斑斓的各种物件,柳弦安瞄到了,问那是什么,梁戍就带他过去瞧。

看着是仓库,堆了些不值钱的东西,彩纸彩布杯盘碗盏,几口大黑锅,许多桌椅板凳。梁戍道:“是开席用的物件。”

看着都很新,有些甚至连捆扎的草绳都没有拆,应当都是为了五彩会的流水席而准备。

梁戍又推开屋门,柳弦安跟随他一起走进去。房间里的光线要比外头暗上许多,许多东西都只能看到一个模糊轮廓。过了片刻,两人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此时恰好有一轮圆月自乌云中升起,四周变得亮堂起来,一亮堂,柳弦安后背却起了一层竖立的汗毛,隐约觉得旁边似乎有人在盯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扭过头,这一看,就算早有准备,也依旧差点叫出声。梁戍一把捂住他的嘴,低声道:“别怕,是假人。”

柳弦安点点头,他知道那是假人,但知道并不耽误受惊,谁能经得住在黑天半夜时撞上这么一对泛白僵硬的眼珠子。梁戍握住他的手:“我去看看,你闭上眼睛。”

柳弦安依言将视线移开,但心里好奇,便又把目光飘回去看。画假人的师傅看起来是用了全力,想尽量使它靠着漂亮姑娘的方向发展,可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使得这假人有了一种极度逼近真人,却又和真人截然不同的僵硬样貌,穿一身艳红,再咧开嘴一笑,胆小的怕是会当场尿裤子。

梁戍敲了敲假人,“咚咚”响,他说:“人形的石头外糊了层纸。”

“祭祀用的。”柳弦安解释,“我曾在书中看到过此类传说,家中有人生病,就往河中投一个石新娘,这样病人便能得河神庇佑。”

“狗屁不通。”梁戍摇头,“捕鱼搭桥求一求河神倒罢了,怎么治病救人也要河神插手,而且长河蜿蜒千万丈,沿岸所有村落都有人生病,那河神得娶多少门亲?”

“要是处处合理,也就不叫‘民间传闻’了。”柳弦安道,“民间传闻就是得成亲,大家都爱听这个。”

梁戍问:“你也爱听?”

柳弦安答:“还可以。”

听一对有情人冲破险阻终成眷属,总比听山里的老妖怪下山吃人要强。柳弦安心想,就像现在的怀贞城,倘若自己赶上的不是闹鬼,而是有人成亲,全城摆席,那这不是很快乐?

梁戍许诺:“那以后再路过哪座城,有成亲的席面,我就带你去吃。”

至于眼前这阴森森的石新娘,看架势短期内是嫁不得河神了。梁戍带着柳弦安离开杂院,又去了东边,东边是余大少爷余重的住处,这阵厅房里的灯火也亮着,还有仆役往来送茶水点心,显然正在待客。

“客”就是那位据说极其灵验的抓鬼巫师,名叫银喋。四十来岁的年纪,身形瘦小颧骨很高,披了一件暗色的多彩斗篷,面色深沉,看起来确实有几分异域大师的派头。

梁戍将窗户纸捅出一个小洞,让柳弦安凑过去看热闹。

余重试探:“那这闹鬼的事?”

“鬼自有我来捉。”银喋半眯着眼睛,“但河神娶亲一事,不容耽误,明天通知全城,后天就办,余掌柜也不想令尊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吧?”

余重连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不过——”

还没等他“不过”出下文,银喋已经起身挥袖出了门,斗篷带的桌上茶具倾倒,在旁伺候的老妈子赶紧过去拾掇,他却连头也不回,只丢下一句:“我再去看看余老爷,余掌柜若还想举办五彩会,就快将该准备的东西准备好。”

余重应了一声,脸上表情却不怎么好看,等到银喋走远之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看谁都不顺眼,将丫鬟老妈子一并撵了,口中骂道:“装神弄鬼的狗东西,也就老爷子信他那套,该准备的东西,什么是该准备的东西,说到底不还是黄金白银?”

心腹管家在旁提醒他小点声,隔墙有耳。余重却还要骂,更说万圆从坟里爬出来,八成也是银喋自己谋划的,现在老爷子被唬得说什么信什么,又病糊涂了脑子,倒是便宜了他狮子大张口。

梁戍与柳弦安在外听了一阵,大致理清楚了,这位余家的大少爷,是压根就不信鬼神的,但架不住余老爷子对银喋深信不疑,所以只能容了巫师在余府霸道横行,余重也只敢在背后心疼银子,连爹带老子地咒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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