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十五年(7)+番外
隔着不远,我看见易水心笑了。
又是那种充满威胁的笑。
我不知道是怎么了,好像是倒酸牙,还有点胸闷气短,哪儿都不舒服。我也朝易水心挥手:“你笑也没用,我这叫大丈夫威武不能屈!”
说完,拨开人群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
大丈夫能屈能伸,我忍。
17
围着易水心的妹子里有个叫山瑶的——也可能是姓山瑶,她们叽叽喳喳的,我听得不太清,多半是对“山神姑娘”芳心暗许,红着脸邀请他到家里吃饭。可能是怕他不答应,竟然还提出要把我也带上。
“难得看小易和外人这么亲,小郑公子一起来嘛。”
行吧,我是外人,他是内人。
易水心看看天色又看看我,最后拍板:“那就叨扰了。不过我们不便久留,赶着回城主府呢。”
听听,叨扰,我们,回府,亲疏分明。
我一下就觉得牙不疼了,一把揽住易水心的肩膀,“谢谢招待啊。”
易水心给了我一胳膊肘。
山瑶家里晒谷场不远,是栋二层小竹楼,受邀的客人都聚在在门外的空地吃饭,有眼尖的看见我们叫了声“小易”,于是一大帮子人呼呼啦啦一拥而上。大部分时间里都是和易水心吹牛打屁,催婚唠家常,也有试图把我也拉进八卦中心的,问我姓什么多大了家住哪儿。
太妙了,一问三不知。
想着反正也没人认识,我索性破罐破摔,开始满嘴跑火车。没想到正投了搭话那人的脾气,他哈哈大笑,又是给我切牛肉刺身,又是拉着我要喝情义酒。
我被硬塞了一嘴牛瘪。大约是那股又苦又腥的味道太上头,我看着眼前推杯换盏的人群,只觉得非常魔幻现实主义。
自在城是什么地方?邪道最大的据点。
城里住着的当然也是恶贯满盈罪不容诛的死刑犯。
怎么想都不能是这群酒蒙子吧?!
我晕晕乎乎地想着,一不留神吐了易水心一身。
18
易水心急着回屋洗漱,把我扔在了门口。我只好骂骂咧咧,独自走在回去的小路上。
回宿舍途中要经过一口天井,里面挤了两棵很大的泡桐树,枝叶散开密密匝匝的,给夜风一吹,树影便沙沙地摇晃,被掩住的月光也趁机从缝隙里流下来。
聂无极坐在树下。
他抱着一把牛腿形状的琴,大概也不是用心在拉,声音断断续续,听起来格外喑哑嘈杂。
我察觉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剧烈地跳动起来。
“聂先生。”
我听见自己开口说话。
可那不是我的声音。
更不是我的心跳。
聂无极转过眼,脸上没有丝毫被打断兴致的不悦。他问了我同样的问题:“你师父是怎么死的?”
不同的是,这一次我回答了他。
“病死的。早在几年前,师父的状况就已经很糟糕。青女师叔也说,他能活到年初,已经是上天垂怜。”
聂无极听完,沉默了。
风还在吹,萧萧瑟瑟,听着十分凄清惆怅。某一个瞬间,这种惆怅甚至也出现在了聂无极的脸上,可转瞬之后,他的脸上又恢复了平静。
平静得近乎了无生趣。
我被自己的联想吓了一大跳,紧接着听他又问:“他葬在哪里?”
“师父说了,一日不能败你,我便一日不能带人前往祭拜。”
聂无极轻哼一声,“你走吧。”
他重复了一遍,“我不会对你拔刀,你走吧。离开西疆,离开自在城,再也不要回来。”
他说完,起身就要离开。
我心底没来由生出一阵慌张,好像他不是要回房,是要羽化登仙一样。
“聂先生!”见他回头,我忙不迭地问他:“永宁十五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爹娘又是怎么死的?”
聂无极看着我好一阵,最后只是说:“你会知道的。”
我还想追问,可脚下一动,姗姗来迟的醉意汹涌而来,淹没了我的意识。
我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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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你是永宁六年出生的,我是永宁八年,你这声哥哥论的是哪门子的辈分?
郑:床上的辈分。没听过那句话吗,白天叫哥哥,晚上哥哥别拔刀!
第6章 居延海·其一
19
我是被冻醒的。
前一宿忘了关窗,房间里寒意很重,桌上甚至结了一层白霜。我按按快要裂开的头,左右嗅了嗅,没闻见什么酒气,可无论怎么努力都没回忆起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酒量不算差,很少有喝断片的时候。
所以说真的不要随便喝陌生人给的东西,谁知道里面加了什么料。
“姚叔家的酒入口虽绵,后劲却很大。我早就劝过你不要贪杯,是你自己非要贪那两口黄汤。吐了我一身不说,现在还要回过头找人家的麻烦,哪有这样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