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还没还给商行舟。
被他穿过,衣物上停留着非常非常轻的,一点点海盐气息。
温盏手指无意识地落到他衣服袖口。
在很遥远的过去,他也曾经有一件黑色外套,落在她这儿。
放了好久,十天半个月搭在椅背,不肯来取。
这么多年过去,两个人之间隔着万水千山,这一点点热气,竟然被保留下来。
为什么还主动来跟她说话……
都这么久没联系,也没见过面了。
知道她在上海,也从来没找过她。
既然不打算再做朋友,不是应该装作不认识吗。
屋内无人,暖气充盈,空气缓慢地流动。
沙发上的人影被灯光照得纤瘦且孤独。
很久,温盏脱力地后靠,肩膀塌下去,小臂挡住眼睛。
唉。
可她还是疼。
-
雪下一整夜,翌日又放晴了。
高原上天空实在蓝,温盏醒过来已经十点多,阳光清澈地映在窗前地板上。
洗漱完仍旧有点迷迷瞪瞪,她按约定时间下楼,一眼望见雪地里,穿一件黑色大衣立在树下的迟千澈。
个子很高,背对着她,如果是早自习的时间,他手里应该还会拿一个纸袋,用来装椰子吐司和草莓牛奶。
她忽然晃了下神。
但立马就反应过来。
走过去,叫:“迟总。”
迟千澈转过来。
她问:“你车呢?”
迟千澈低咳,俊秀的脸上难得流露不自然:“正想跟你说,爆胎了,就昨晚,回去的路上。”
温盏:“……”
迟千澈自己是觉得有点邪门,好好地,这车怎么了,一直出问题。军区里头,大马路上,怎么会有那么尖锐的路障?
温盏倒没太意外:“是车本来质量就有问题吧,估计车行老板看我俩都外地的,被宰了。”
这回换她叹气:“走吧。”
两个人穿过训练场,去找负责人借车。
高原风猎猎的,白色小楼,室内暖气盈盈。
走廊上很安静,办公室的门虚掩着,还没走近,就听见男人谈笑的声音:
“……要说厉害还是我们队长厉害吧,前几年比武他可一直是第一,跳伞也漂亮。”是个挺年轻的男孩,“您别操这心了,他现在就不缺人喜欢,等他回北京,追他的姑娘不得排到八达岭?”
他话音落下,中年男人一声笑。
接着是一道低沉微哑的男声,跟记忆里非常像,总让人感觉有点漫不经心的,什么都不太往心里去的样子,染着笑意:“少说两句能憋着你?”
温盏脚步一顿,忽然就不想往前走了。
迟千澈来到门口,屈指敲门。
负责人看见了,站起身,主动打招呼:“迟总,小温师傅。”
温盏立在老板身边,有些僵硬地回了句寒暄:“您好。”
然后目光微垂,落在室内的茶几上。
哪怕不往窗边看,不抬头,不对视。
也能感觉到男人极具侵略性的目光。
商行舟。
他靠在窗边,毫不回避,眼睛漆黑,直勾勾地盯着她。身上作训服没脱,存在感强得过分,周遭气流仿佛都遭到挤压,整个人嚣张得不像话。
下一秒,他掐了烟。
迟千澈说明来意,负责人立马表示没问题:“我给你们批个条。”
陶也犹犹豫豫,挠着头问:“你是不是前天……半夜,路边高反那姑娘?”
温盏有点囧:“嗯。”
“这么巧,真是你!”陶也一下子兴奋起来,“敢情咱们一伙儿的啊?那你们不用再开车啊,队长,队长你不是也要去买东西么?咱四个一块儿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亢奋地转过去看商行舟,很期待的样子。
室内短暂静寂,商行舟目光饶有兴致地移回来,落在她身上。
温盏感到一阵窒息。
偏偏迟千澈毫无所觉,还挺认真地问:“能顺路吗?能的话那再好不过了,我们就买件外套,很快回来,时间可以跟你们统一。”
他昨天就认出这两位了,没顾上做自我介绍。
大概是对方替他修了车的缘故,他对他们天然有好感。
商行舟稍稍站直,收敛了点儿笑。
眼睛留在温盏身上没挪开,微顿,意味不明地扯扯唇角,声音很有礼貌地低下去:“那不是得看姑娘的意思么。”
温盏一瞬炸毛。
怎么就看她意思啊!什么就看她啊!
迟千澈微怔,误解了。
以为是商行舟担心几个男的,温盏会不好意思。
他挺惊奇一当兵的心这么细,一瞬间好感更升一级。
侧脸过来,低声问温盏:“你觉得成吗?”
被几双眼睛盯着,温盏脑子里乱七八糟,随便答应:“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