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证(36)
说这话的时候,沈长言正在刷牙。
他侧目瞥了陆清河一眼,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腕间的手表。
早6:15。
合着是特地起了个大早跑来厕所里「偶遇」,然后要问问那句话的意思。
其实也没什么意思,确实是那日替人收拾衣柜的时候,实在觉得过分埋汰的让人有些看不下去。
沈长言吐了口里的泡沫,他说,“你见过有人拿旧东西送人的吗?”
陆清河答,“所以因为床单和被罩是旧的,你给我,就不算送?”
沈长言点头,他说,“嗯。”
陆清河有些无语,“你这对送的标准也有些过分严谨了。”
沈长言面无表情,刷完牙又将白衬衣的袖口挽起,洗了把脸。
“你很想让我送你东西?”
本是想来寻人打趣,哪知道听了这句话的陆清河却突然紧张起来,他反驳,“谁想要你送东西,我自己又不是买不起。”
沈长言说,“那你老追着昨天那个纸条纠结什么劲儿?”
“谁纠结了?”
“市局八点半上班,从来都是八点二十九分才到办公室的人,会赶在今天这个时间点起床,就为了在厕所里堵我问问我为什么把「送你」那两个字儿给划掉?”
陆清河愣住,他像是突然想不起来自己是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沈长言没有注意到他情绪的转变,只洗漱完毕后,便转头要走。
陆清河心里突然「咚咚」两下,他不该,但还是在冲动之下从自己的喉间发出了一个音调。
陆清河问,“沈长言,你记得刚上初中那年,我生日请同学们来家里吃饭的事吗?”
沈长言停了脚,他回头,“记得。”
“那你记得你没来吗?”
“记得。”
陆清河吞了一口口水,“可是我之前和你说的时候,你答应要来的。”
生日也没什么特别,就是自己能吃一碗卧了荷包蛋的长寿面,然后妈妈蒸的白面馒头和加了猪油的炒白菜,以及一大碟各种样式从坛子里捞出来,拼凑在一起咸菜。
那个时候大家都挺穷,也没有送礼物的习惯,但是……
但是陆清河记得,当年邀请沈长言的时候,对方是有亲口说过,“你生日,我爸爸从省城带回来了一只钢笔,他说今年我考第一就送给我,我一定能考第一,到时候他送给我,我送给你。”
沈长言一直是年纪第一,那年自然也不例外,他应该收到了来自父亲的礼物,但陆清河却没有收到他给的。
他不仅没有收到礼物,也没有等到沈长言。
只在又一个13年后,在这个地方,听到对方那一句。
“抱歉,忘记了。”
意料之中的回答,陆清河站在原地直挺的背脊,像是被人突然抽了力。
不过毕竟25岁的大男人,也不至于矫情一份年少时未能收到的生日礼物。
陆清河笑着上前,他一把抓着沈长言的肩膀往外走说。
“得了吧,你能忘?我早知道你肯定是因为拿到钢笔又舍不得给我,所以没来对不对,瞧你小气的。”
陆清河说。
“你说你也是,我能记恨你一支钢笔?就算礼物不到,人也该来的。”
何况我还给你留了个最大的白面馒头,后来晚上爸爸回家我都不给,还白挨了妈妈一顿打,馒头也被抢走了,没让你吃上。
陆清河说着,笑着,满心满眼的不在意,晨起的光辉落在脸面上,便将最后那一丝微不可察的遗憾也掩入心中。
13年前,13年后,他终究也还是没能等到。
第17章 【消失的豆蔻17】
宛城市公安局,三楼刑侦办公室。
连熬好几个通宵,绕着案子连轴转的警员们,没有空余休息的时间,都还纷纷忙碌在各自的办公桌前,手指不停翻阅摞起来比鼻梁还要高的文件资料。
头顶挂的风扇「吱吱呀呀」懒散的转动扇叶,空气中蔓延着夏日特有的干燥和闷热。
原本以为案情会因为阿龙这个嫌疑人的出现而往前跃进一大步,却不料约好来做刑侦画像的阿奶会又突然临时变卦。
陆清河站在一楼传达室,手里抓着电话听筒大声在喊。
“出什么事情了?阿奶您别怕,事情是这样的,您要是担心有危险我们这边可以立即调派警力去保护……喂,喂,阿奶……”
挽留的话音戛然而止,这人僵硬了一会儿,才抬头去看站在自己身旁的沈长言。
“挂,挂了。”
沈长言问,“什么情况?”
陆清河将话机放回原位,他说,“我也没听明白,就说有急事要立马离开宛城,人确实是在车站没错,但在这之前还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就不大清楚,只是听讲话的口气,事发很突然,倒像是被谁给威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