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帝宠-凰图天下(462)+番外

公孙墨一身月白色的湖绸长袍,玉树临风丰神俊朗的从含光宫宫门而出,身后带着孙哲孙鲁二人,从左边长长的齐整宫道之上,顺着那大红色醒目的喜色,一路向着福雅宫而去,三个时辰之后,大燕敬慈公主公孙慈将会从大燕宫出发,经过十多日的跋涉之后进入大梁,她会成为大梁新皇的皇后,而后,带着大燕人的名字,改作梁地的姓氏,终老在那富丽堂皇的异国深宫之中。

公孙墨到了福雅宫的时候太后赵湘澜也在,赵湘澜面上带着清浅的笑意,这位被新帝禁锢了一月之久的太后娘娘再重获自由之后显然是想通了一个问题,当她再也不能掌控自己的儿子的时候,当她再也没有筹码与自己的儿子对话的时候,她的强势,她的算计,她自以为是的一片好心,在公孙墨的那里都只是一场得不偿失的笑话。

聪明的女人懂得顺从,赵湘澜在二十多年前就明白了这个道理,那个时候她顺从的是已经仙去的烈帝,而如今,她顺从的是让她伤心,却终究让她引以为傲的儿子,素年不知时,赵湘澜不会知道,此刻的顿悟对于现如今的公孙墨来说,已经太晚。

“二哥!”

公孙慈一身大红色的喜袍,面上是笑颜如花的清新绝丽,赵湘澜正亲自将她最后一缕发丝绾起,燕地有习俗,女儿出嫁之前的最后一缕头发必须要让亲生母亲来绾,公孙慈生母已逝,太后赵湘澜便承担了这样一个重任,公孙慈从镜子里看着赵湘澜纤长白皙的手指在自己的发丝之间飞舞,眼底全是爱恋和依赖的神色。

公孙墨对着她点点头,落座在了南窗之下。

赵湘澜这些日子寂寞至极,公孙慈几乎成了唯一来闹她缠她的人,对于这个十四岁便要远嫁别国的小姑娘赵湘澜对她有一种特别的怜意,便如此刻,每一丝每一缕的黑发落在她的指间,都让她想起二十多年前的某个晚上,那一双温暖的手,和那一双绝望的眼。

人老了似乎就容易遗忘,在这些日子里,赵湘澜只记下了这个小姑娘的贴心与娇俏可爱,她忘记了,在那个森森寒夜之中,是她亲自下的命令,用那黑沉沉的毒汤,在那幽冷的冷宫之中结果了那个如茉莉花一般优雅的女子的性命,而她也忘记了,多日来对她撒娇卖乖的小姑娘是那个雅然女子的亲生女儿。

“阿慈竟是不知道太后娘娘的手如此之巧。”

公孙慈面上施了一层薄粉,大红的喜袍更是衬得她肤如凝脂,一双丹凤眼之中含着耀目盛光,一夜之间,曾经张扬跋扈的娇蛮公主就要成为执掌后宫荣宠一生的皇后,这一次,连公孙墨的心中都生出几分异样的情绪来。

赵湘澜将一支凤钗稳稳插在她的发髻之间,左右的看了看便笑了开来,“许多年不绾发了,都忘记了,难为阿慈你喜欢,我自己没有女儿,今日倒是在你身上得了几分绾发之福来,阿慈,去了大梁,要照顾好自己。”

怎么看怎么都是一个合格的后母,公孙慈笑得发自肺腑,所幸转头扑到了赵湘澜的怀中,“阿慈舍不得太后娘娘。”

赵湘澜摸摸公孙慈的头,笑意温暖,“傻孩子,姑娘家家的长大了总是要出嫁的,阿晟那里我都是提点了的,他自会好生照拂于你,虽然哀家和你二哥不在你身边,可是即便是因为大燕,梁国人也不会轻慢与你。”

公孙慈深吸一口气,仿佛这般才能将心中的忧愁情绪扫去,她转头看向南窗之下坐着的公孙墨,只觉得这俊朗高大的男人,曾经被她崇拜的犹如天神的男人,在这短短的几个月里似乎老了太多,公孙慈眼底滑过两分笑意,“二哥,你看太后娘娘多开心啊,这宫中就是要有两件喜事才好,我走了,这宫里便只有太后娘娘一个人了,二哥一个人在宫里也枯寂无味,二哥,阿慈还是想有个嫂嫂。”

公孙慈说的那般诚挚,公孙墨的唇线却是抿的紧了几分,赵湘澜自是如公孙慈一般所想,若是以往,她定然是要加上几句的,可是现如今的她已经变了,她淡淡的一笑转身出去和礼官嬷嬷一起准备稍后的嫁女祭祀事宜。

赵湘澜一出去公孙慈愈发胆大,她提起鲜艳的裙角向着公孙墨走过去,如花一般的面容之上是单纯又无害的明朗笑意,“二哥,云曦姐姐已经去了这样久,你总该为自己谋个将来,你是皇帝,怎么可能一辈子没有女人呢,二哥,你别这般为难自己,云曦姐姐若是知道,她一定要伤心的。”

公孙墨的面色越来越白。

公孙慈适时的打住,外面又进来许多嬷嬷仆从,乃是要为公孙慈上最后一道妆的,之后需要祭祀,要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很多礼节完成之后才能在吉时走出燕京城。

公孙墨看着公孙慈脱去稚嫩的那张脸,眼底闪动着难明的光彩,嬷嬷们来了又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有礼部的人在外面禀报,祭祀的时辰差不多了。

所有人都退走,愈发艳冠群芳的公孙慈在公孙墨面前站起身来,公孙墨看着这个一直以来喊他二哥的小姑娘,唇角一抿终究一问,“阿慈,你恨二哥吗?”

恨?公孙慈掩嘴笑起来,“恨人也要用一整颗心的。”

公孙墨微微怔愣,公孙慈已经转身向外走,恨人也要用一整颗心的,她呢,她早就没有了,公孙墨看着公孙慈的脚步向外走去,眸光渐渐地变得深邃,在她走出帘门的最后一刹那,公孙墨的语声骤而变得轻缓而清绝,“阿慈,这宫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在如何的委屈都已经过去,再如何的弥天大错二哥都不追究你,去了大梁,就忘了大燕,只做你喜欢做的事情吧。”

公孙慈的脚步微顿,心头酸涩苦痛难当,终究被这两句话惹下泪来,若只是委屈,她自有天家之女的骄傲,再委曲求全又有何不可,可是那怎么能只是委屈呢,她没有再回头看一眼住了十四年的闺阁,也没有看被她叫了十多年二哥的人,她的语声分明沁满了笑意,可听在人的耳朵里却又是那般的荒凉,她继续提起步子往前走,“只为二哥今日之言,在公孙慈的心中,二哥永远都是二哥,此去大梁万里之遥,二哥保重。”

燕京城前所未有的热闹,在朝圣门之前做别百官,拜别公孙墨与赵湘澜,当一身大红喜袍的公孙慈上了婚仪车辇之时,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发髻上那最后被绾上去的发丝一刀割断,公孙成霖看着公孙慈从车窗伸出一段欺霜赛雪的手腕,手中似有什么一闪而过,终究是散进了风里再也寻之不得。

十里红妆,花团锦绣,公孙慈静静的坐在车辇之中,感受着身后热闹的声音越来越远,精致的面容仿佛入了定一般的寂然,在她身后三十步之外,齐林一身暗黑色的官袍跪在城门楼下,身子伏的低低的,拱起的背脊定格了一般一动也不动。

公孙墨一身明黄色龙袍加身,龙章凤姿的站在那高高的城楼之上,目之所及,那声势浩大颜色鲜艳的车队渐行渐远,他忽然抬头,眸光寂然的看向南边那一片晴朗明澈的天空,脑海之中浮现的是那一纸檄文之上那个让他铭心刻骨的名字,他们结为连理定下鸳盟,而他,终究是要百年孤寂的人,这一条路那般漫长,在尽头等着他的,不过只有那皇陵之中空空的衣冠冢,公孙墨不敢去想,一想便觉得绝望。

燕京城之中锣鼓喧天喧闹非凡,可是再如何的热烈,终究暖不了那几颗寒彻骨的心。

长乐宫,昭阳殿。

夏侯云曦捧着那墨字工整的信笺轻蹙着眉心,她靠在万俟宸的怀里,她叹息的声音一点不漏的落进了他的耳朵里,他不说话,只抬手覆上她的眉心轻揉,夏侯云曦转过头去将脸埋进他的胸口,良久才咕哝出一句话来。

“我觉得有愧。”

万俟宸拍着她的背脊,上下抚着,眸光之中颇有几分不赞同,“你有何愧,公孙墨不愿意娶,那公孙慈总是要嫁人的,赵晟此人遵从中庸之道,也并非是个昏庸之人,待人接物也有几分文人大家风范,自会待她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