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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小时(8)

作者: 打字机 阅读记录

非常好,不是自己去年圣诞节送给他的那一块。

“几点了?”沈苫问道。他总是看不懂这些机械手表古老又花哨的显示方法。

从江城出发后的一路上都没和他正眼相对过的秦峥终于掀起眼皮,似有深意地看了对方一眼,懒洋洋回答:“北京时间,02:50……”

“这不算我的问题!”沈苫终于反应过来,飞速制止。

但已经晚了,秦峥还附赠了他一个答案:“还有三小时十四分钟登机。”

真有他的。沈苫扯了扯嘴角:“让你一次。”

秦峥向后靠住椅背,顺水推舟地问道:“你为什么学制琴?”

意料之外的问题。

吧台那边有人起了冲突,秦峥问了问题似乎也不太期待答案,转头看向喧闹源,只留给沈苫一张侧脸。

很好看,不算非常精致的那一挂,但所有的棱角和凹陷都恰好陷进沈苫的审美中心。

不好意思地说,沈苫总会因此对秦峥格外耐心。

“我告诉过你了,我外婆就是制琴师,我从小耳濡目染。”

秦峥回过头,猝不及防地与他对视:“那你为什么不留在布达佩斯,或者去专业最好的意大利上学?”

为什么?

沈苫晃了晃神,想起他从前也曾问过外婆类似的问题。

当时他才七八岁,正是狗都嫌的年纪,每日上蹿下跳,好不容易消停下来,就趴在沈玉汝的工作台前,一边玩着小刻刀,一边没大没小地喊他外婆的大名。

——沈玉汝,布达佩斯有什么好?你为什么不去维也纳?那里有金色大厅、舒伯特、李斯特……

——李斯特就是匈牙利人。

沈玉汝捏着他的手腕把刻刀拿回来,又用刻了近百把琴身的手指力道十足地点了点小鬼头空空如也的脑袋,言简意赅地回答外孙的问题:你管我去哪里。

谁也别管谁——沈玉汝的人生态度也贯穿了她教育后代的过程。

女儿不告而别多年,回来丢给她一个孩子,她不说什么。

外孙人小鬼大,在她未婚夫的被窝里放了一窝鸟蛋,她不说什么。

后来沈苫选了和她一样的专业,却出人意料地决定去更北的远方,她也同样不说什么。

说来也神奇,沈苫和他母亲长得并不很像,但却和外婆有着同样多情又薄情的眼睛与嘴唇。可除了这些长大后才慢慢显现出来的外貌特征,真正让这对婆孙不曾怀疑过对方是否是自己亲生家人的原因,大约还是他们那太过相似的性格。

哪怕沈玉汝比沈苫更加毒舌,沈苫比沈玉汝更爱笑更不正经,但他们两个骨子里的固执、傲慢、不安定性的确是骨肉相传,沈苫从来没有怀疑过,若是性别交换,他们两个只怕会比对方如今活得更加肆意无畏。

一山不容二虎,为了避免两虎相伤,沈苫在申请学校时没有犹豫地选择了一个和他长大的环境截然不同的地方。

可奥斯陆实在太冷了,不像是沈苫这样花团锦簇的家伙呆得住的地方,而事实上他确实也没太呆得住,一年中除了必须要在学校上课的日子,沈苫几乎抓住了所有机会南下法罗群岛度假。

为什么当时选的是挪威?为什么现在选的是冰岛?秦峥大约想问这些问题很久了。

但沈苫却笑了起来:“It should be my turn.(应该轮到我了。)”

秦峥微微颔首,绅士地示意沈先生随意提问。

不过沈苫还是先回答了他的问题:“我妈妈就是被意大利人骗走的,我对那些满嘴甜言蜜语的家伙不抱好感。”

意料之外的答案。

秦峥轻轻挑眉,锐利的目光从沈苫俊秀的眉峰一路向下,滑过他深邃的眼窝,沿鼻骨掉到唇珠,带着似有若无的暧昧漫不经心地停留片刻,最后又对上了那双满含笑意的黑色眼眸。

纵然沈苫的五官比大多数东方人都要更加浓丽,但他毋庸置疑是个半丝水分不掺的亚裔。

沈苫依旧在笑:“我听你的,没有说谎。”

他妈妈的确是跟着一个满口谎言的意大利小提琴家走的,可她也的确是和一个黑头发的中国人生下了沈苫。不过这些事情的真相也就到此为止了,沈嘉映至今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到底是谁,沈玉汝也不知道她的女儿至今到底是死是活,他们这也算得上是自由不羁的一家人了。

大学毕业后,沈苫就改了名字周游世界,其间只于巴黎停留稍久。说他掌握八门外语略有夸张,但依凭这人的社交天赋,沈苫每到一个地方都可以在一周内混得和当地人自在沟通。

他天生就是一个漂泊者,天赋卓绝,无法、也不该受到任何束缚。

而秦峥也没想过要束缚他……好吧,极其偶尔的时候,当沈苫在床上张牙舞爪得太过分、秦峥在被床伴咬着喉结调笑得极其恼火的时候,很偶尔时,他也曾动过干脆把身下人绑起来关一辈子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