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灵(84)
难道就因为他们太懒了?还是有别的用意?
总不至于是,觉得俱无山光秃秃的,插上棵树会好看一些吧?
胡乱想着,突然间,余光瞥到九枝站住了。他扔了干粮,抬头看着旁边一棵大树的高处。
“怎么了?”我问。
九枝没吭声,默默指了指树上。
有人吗?
我暗暗握住生墨笔,抢上前。
还真的有人。
离地丈余的一根树杈上,坐着一个白衣男子。他双手拢在头后面,靠着树大剌剌地歇息,倒似乎没有要躲藏的意思。
“你们可算是来了,”他说,“我都等累了。”
他说得平淡,我却做好了提防。这个人绝不简单。是埋伏?沈落安排在这里的?但又不像,他身上没有一丝戾气,和沈落完全不同。
“你是何人?”我稳稳心神,问。
这人却没回答。“小姑娘,你是不是有东西要交给我?”
“什么东西?”
他打了个呵欠,指指我背后。“那个。”
我反应过来,是我背上的桃木剑。
一瞬间,我知道他是谁了。
“你就是月离吗?”我问。
这人笑了笑,从树上一跃而下。他的身法也无比轻盈,从那么高的地方落下来,仍是稳稳触地。
“不错,是我。”他朗声道。
我仔细打量他。他道行很深,看上去却很年轻,一头黑发随意在脑后挽了个髻,衣衫不整,站也没个站相,悠哉悠哉的。
他伸出手。“不把剑给我么?”
我站着没动。“你当真是月离?”
“灵真没告诉你我长什么样?”他笑笑,“行吧,我说我是,你必然也不信。这样,你把剑解下来,看看剑柄上,是不是有一道圆形的印。”
我照做了,果然在剑柄处找到一枚刻上去的印,中间有一个“义”字,刻得极小,之前倒没发现。
“你再看看这个。”对面从腰上拿下一块牌子,随手扔给我。
这是块木牌,也有一道印,上写同样的“义”字。
“恩义堂的令牌,”他说,“云鸣山上下来的玄师,人手一块,不过沈落没有,赶他下山的时候,堂主收走了。”
这时我才放下戒心。“方才冒犯了。”我说。
“没什么冒犯不冒犯的,”月离说,“你做得对,这种时候,是不该随便相信别人。”
我把桃木剑和令牌一起交与他。月离闭起眼,握住剑身。“原来如此,”他喃喃道,“灵真是这样死的……”
他重又睁开眼。“他……葬在哪里了?”
“宣阳城外,”我回答,“只是,葬得有些潦草。”
“玄师顺应万物,葬得如何倒不重要,”月离说,“他为护你而死,也算死得其所,值当。”
“灵真说,他属于恩义堂的什么……支,”我想起来灵真生前说过的话,“那是什么意思?”
“恩义堂三百玄师,分了十二支,”月离道,“按地支作号,他归属丑支,在我属下。”
“所以你是——”
“虚领个丑支的统帅,”月离长声说,“没什么用,平日里众人都散逸各处,无甚大事也聚不在一起,若不是堂主传书,我连灵真走了都不知道。”
他说得随便,但我能觉出来,对灵真的死,他没有表现出的那么无所谓。
“那你又为何在此?”我又问。
“等你啊。”月离伸了个懒腰,“我猜你离了宁安,便要往云鸣山去,特意在此地等候。想不到你迟迟不来,等得我腰酸背疼。”
“等我做什么?”
“这还要问,”月离挠挠头,“你刚和沈落有过一战,眼下最熟悉他的人,只有你了。不瞒你说,虽然在山上时我和他天天打照面,但他七年前下山,之后没有一个玄师见过他,他现在是什么本事,连堂主都不清楚。”
“你要去杀他么?”我眼前一亮,看来恩义堂也坐不住了,派了厉害的人过来,那岂非表明,沈落命不久矣?
可月离接下来的话又灭杀了我的希冀。
“杀他?”他苦笑,“七年前是可以的,但沈落如今早已远非当年,怕是三个我加起来,也未必能和他匹敌。”
看我失望溢于言表,月离又笑了笑。“不过你别灰心,我们自有办法。”
……真的假的?
“但我不知道他逃向了何处。”我老实说。
“无妨,”月离说,“有人在找他了。”
“谁?”
“说了你也不认识,”月离大咧咧地挥挥手,“我在这里不只等你,也在等这个人送消息过来。”
说着,他居然坐下了。“一起等吧?”他招呼我,还从腰后掏出了一个葫芦,“喝一口?”
“……这是什么?”我隐约感觉那不是我该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