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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周有雪(56)

作者: 玻璃时针 阅读记录

他满脸欲杀之而后快实在明显,小道君当他性情古怪,方才又一时失言透露丈夫之事,如今只漠然望他,道:“约莫十几息,徐宗主便要到了,你真想留命,现在该逃了。”

巫盐怎不知,咬牙切齿地盯他面孔:“好得很,既寻了道侣,又要人对你念念不忘。”

宋沅皱眉头,他懒得分神计较,拧身往外走:“你快些走罢。”

麻烦事真是一桩桩一件件,早知道宁肯托付专为打探消息的博闻楼,也好过在这里牵扯不清。

他修为不在,从前旧相识如今又多有威名,尤其巫盐,拿不准喜怒,除了口头上请他走也别无他法。

总归是任人宰割的鱼肉,宋沅想通了,虽然不知为何,但拧也拧不过,又不似过往那样看重声名,情态难免平淡自然,自是随意了。

巫盐闻言却更不快,分明有了道侣,还要假惺惺做这副为人着想的模样给谁看,难不成还指望自己......

宋沅才是不快。

若是没搅出这档子事,自己现在应当在和旧友商议如何找寻自己走失的貌美小丈夫才是。

叫人烦躁。

“你解了阮呈星,我便解了你。”抛下这一句,宋沅推开门,向外走去。

游廊碧水仍是波光粼粼,宋沅一瞧,有三条灵鱼似是不大聪明,居然活活晒死了,白肚皮翻起浮在水上。

不多时,迎面走来一个人,神情沉郁,对他勉强抿出个笑。

“师兄。”

宋沅与他没什么好讲,只望他胸口一瞧,神念一动。

再回小榭,已是人去楼空。

宋沅托了路过的仙仆递话,便径直往回走,阮呈星跟在他身后,竟一时不敢搭话。

可他又觉得甜蜜,巫盐故意叫他听,反而让他觉得师兄态度软化。

原先梗在心头的老情人之语不攻自破。

师兄早知道徐乔二人无事,为救他却也与巫盐周旋,分明修为低微至极,也敢刺伤巫盐,胁迫救命。

尤其是那句“将我小师弟的命还来”,一时叫他通身畅快无比,举步无措,威压将池水都荡开一层。

他念着我,不舍得我死。

总是这样,本就生得面慈,个性更是软和。

玉恒君座下三个弟子,其实仅有宋沅一人是他亲收的,首徒谢点衣是洞火门托的情,而阮呈星,则是宗门在新入门弟子中为他择的。

霜云塔多冷清,师尊十年有八年都在闭关,大师兄修为高深,为人却冷漠傲慢,玉恒峰又尚俭,仙仆寥寥,平日最是安静。

但唯有一个人,与玉恒峰凝滞的气流、冰冷的风不同,他的笑容是温柔的,手掌是温暖的。

宋沅。

他们应该除掉这个人,谢点衣不出意外要承袭洞火门,若要成为剑仙首徒,取得玉恒君信任,得他衣钵,唯一的障碍仅有这位霜云塔上唯一的宽和人。

阮呈星起先最不喜欢他,觉他虚伪、谄媚,惺惺作态。

能被玉恒君一眼看中,身世根骨定然无一不出众,不过借他的筏子收买人心罢了。

可这位小师兄实在生得很动人,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总叫人心不自觉偏他。

性情又多温柔,分明掌管大堆俗务,却还抽出时间来同他练剑,手把手教他。

阮呈星年幼早熟,只觉他装模做样,要扮一两年表面温柔的好师兄,收买师门本就不多的人心。

可是他想错,宋沅何止扮了一两年。

阮呈星哪一年入门,期间多少年长成少年,恐怕他那天下第一的师尊都不清楚。

只有宋沅,陪他过了每一年生辰,只因第一年造册,小师兄一笔一划地记下了小师弟随口杜撰的生辰,今后每年,这个假日子都被小师兄小心翼翼地捧出来庆祝。

阮呈星在庙会的灯火下看他柔钝的侧脸,透过长寿面的热气承他温柔的注视,看他撑在脸颊边的修长指节。

谁舍得除掉他?

爱欲也不过是一念间,就在凡间少年情窦初开的年岁,他突然发觉自己比幼时总觉得高大的小师兄更高大了。

每当他站在宋沅身后,见宋沅侧过脸来微笑,强烈的莫名的冲动就将他变得不一样。

不知来源、不知去处的躁动不安。

直到第一次有人向他进献美人。

在脂香粉浓的烟花之地,他醉得醺醺错闯了房间,彼时那一双人正兴到浓时,那妓子有一双雪白漂亮的手,死死抓着身下描金芍药的鲜红床单,指节都掐出粉色。

阮呈星就在那一瞬间,酒气全消,满耳轰鸣。

他明白了,他明白了。

他想握住小师兄的肩膀,想含住他缺少血色的唇瓣,想看他的面孔被情欲熏成薄粉,想要他挣扎、唾骂,最终却只能用那双握剑的修长漂亮的手攀着他,呜咽,求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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