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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川烟雨半川晴(198)

作者: 沧海一鼠 阅读记录

说着一笑,“我一直以为祝由是传说中的法术,毕竟,连我师傅都摸不透其中的宗理,可是那一日,我却清楚明白地看到有人将它用在他人身上,并且成功控制了对方。”

话毕,见悟真一言不发,于是又道,“和尚,你知道我说的那位和你一样会使祝由术的人是谁吗?”

悟真舔舔干燥的嘴唇,“所有的话都是你说的,跟我有什么干系?”

上面的人笑道,“好,你不乐意谈他,那么我们先来谈谈另一位。”她说着以手支腮,琥珀似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慑人,“你方才说你若是死了,我便不能以你为要挟,就白费了心了,和尚,你口中,我要用你来要挟的那个人又是谁?”

悟真翻她一个大大的白眼,黑暗中都看得分明。

那姑娘于是被他逗笑,想起某人说这和尚的话,忍不住道,“传言果然不错,大师可没有半分出家人该有的持重。”

说话间,她已从伞尖飘下,虽也是白衣若仙,但她身上的,却不是一件纸衣,而是一件丝绸制成的裾袍。她越过悟真,走到多闻天王脚下,手在那只布满尘土的脚上摸索几下后,摁住了其中一只脚趾的指盖。

“唰”的一声轻响,多闻天王后背上的铠甲缓缓朝两旁移开,露出里面黑乎乎的一个洞口。那姑娘没有钻进去,只用眼睛斜瞟着悟真,“这里面全部都是兵器,刀枪剑戟一应俱全,你好好的一位出家人,怎么脑袋里装得庙里藏的却都是打打杀杀的玩意。”

悟真“嘁”一声,很不雅地就地翻了个身,“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那咱俩就别再打哑谜了,没劲,没劲得很。”

那姑娘拊掌,“我也最不喜遮遮掩掩,不过,我还有一件事尚未想明白,还请大师为我答疑解惑。”

悟真将一片即将要飘落到自己鼻头的雪片吹走,“哼”一声道,“姑娘这般聪颖,还有想不明白的事吗?”

“是......七队信使。”

悟真怔住,许久,古怪又凄哀地笑了一下,眼睛却落在她身上那件丝绸制成的裾袍上,“在他来以前,这里的人甚至连丝绸都不知是何物。”

“他是谁?”

“仙鹤秀才啊,他在长庚星升起的时候出现,将吉祥如意带给人间,”悟真自语着,目光却穿过寂静雪夜,落到二十年前的那个夜晚,“你看,他来了之后,轮台的人便开始读书、识字,甚至,他们不再甘于被压迫被欺凌的命运,开始反抗了。”

二十年前,一个一身白衣的秀才被掩埋在轮台的遍地银霜中,他被一家农户所救,后来趁在乾化寺养病之际,教当地的小孩子读圣贤书,知天下事。

孩子们都很喜欢他,因为他为他们打开了一扇天窗,抬头,便可见天阔云深,未来无垠。

再后来,接连有两个孩子死了,尸体皆成了白骨,惨不忍睹。

一开始,村民们曾怀疑是书生做的,甚至在第二个孩子的骸骨被他抱在怀时,认定他是嗜吃孩童的妖怪。可是在书生被赶走的那晚,禾香,也就是书生救命恩人的孩子,在雪地里遇到了真凶。

那是一头毛色银白的独狼,卧着时肩膀已经能到达成年男人的脖子,站立起来,竟有房子那么高。

禾香被狼咬到后脖颈,重伤昏迷,就在狼要将她拖入林中,像前两个孩子一般,啃食干净的时候,书生出现了。

他一直躲在村子旁没走,就是为了逮到这头吃人的畜生。

书生武功了得,可他现在伤病未愈,手无寸铁,而且面对的,是这样一头怪物。所以那场厮杀自然是你死我活,惨痛万分的,那晚,书生失去了三个脚趾和后背一整块皮,那头畜生,则被扭断了颈骨。

当然,你一定听过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故事,在那个故事中,书生被描述成了一个身着纸衣的秀才,杀人嗜血,而禾香,则是被我这个所谓的大师所救。

自然是要编出这样一个故事的,虽然这故事并不全然是编造的,更准确的说法,它是禾香在昏迷时做的一个梦。可这个梦后来为我们所用,为这村子里所有的人所用,为的是,保护书生不被那些追逐他的官兵所害。

呼揭的士兵极敬鬼神,也极怕鬼神的,有这样一个故事在,这么多年来,乾化寺便真的成了一个无人打扰的净土。

你自然是知道书生的真实身份的,否则今日,你也不会到这里来,更不会猜到多闻天王的金身中藏满了兵器。

是的,纸衣秀才便是那位薪犁王呼揭悬赏万金追捕的,沙洲的义军领袖张常青。

他原本是沙洲名门望族之后,其父还曾官至吏部尚书,但常青出生时,大燕已失去了沙洲的统治权。所以,尽管作为名门望族,在薪犁的统治下,他也与寻常百姓一样,要忍受来自薪犁贵族和官兵的欺压。这样成长起来的常青,从小便立下了反抗薪犁残暴统治,回归大燕的志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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