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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川烟雨半川晴(49)

作者: 沧海一鼠 阅读记录

“阿荣。”宋迷迭哀叫出声。

山洞像灌满了浓稠的墨,一眼望不到头。

洞是没有出口的,因为阿依看不到那边的白光,可是心里仅剩下的那一点点清明告诉她,那一端有光,那里,是阿荣要带她去的地方。

阿依抬起手,朝前面够了一下,手指却触碰到了一样东西,凉嗖嗖的皮,下面的肉像被虫蛀烂了,一碰,只握了满掌的虚空。

“你是谁?”恐惧如潮水,从四面八方灌下来。

那东西没有说话,她听到它的笑声,阴鸷的,比老鸦还要凄厉,几乎要刺破她的耳膜。

阿依张嘴想叫,没发出声,已先一步睁开眼睛,虽然浑身都在发抖,却趁着微弱的烛光,看清楚了周围:是她的家,她的屋子......

心尖被猛地一揪,她听到窗外起伏的人声,忽然想起来了,想起来自己为何会躺在这里:阿荣回来了,被人抬回来的,草席兜不住他腹中流出的血,那血便从外面一路滴洒进院内。

“是在山洞里找到他的。”

这是阿依昏倒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以神魂不清,梦中,她也到他殒命的山洞走了一遭。

阿依强撑着起身,从窗缝往外瞧:阿荣还躺在那张草席上,身边虽围了很多人,可看起来还是孤零零的。

她下了榻,抱起一张被子走出去,肚子有些疼,于是便一步一挪,脚下颠簸。众人都给她让开了一条路,让她可以顺利抵达,她扶腰蹲下,盯着阿荣的脸发了一会子呆,方才把手中的被衾抻开,覆在那具开肠破肚的身子上。

“阿荣定是违了那女人的意,所以才被杀了。”刘长秧俯低身子,用只有阿依能听到的声音悄声道了一句。

“我知道。”阿依吐出三个字,两手探过去,将阿荣双肩旁的被衾掖紧了。

阿荣的死讯一夜间便传得人尽皆知,他一向与人为善,所以前来悼别的人自是络绎不绝。

阿依亲自接待来客,挺着肚子,礼数却处处周全,无可指摘,于是便有好事者闲话,说她死了夫君,却如此淡定自若,可见传闻不假,二人之间早有罅隙,只是一直隐而未发罢了。

宋迷迭听到这些议论,便很觉很是得心烦,于是索性逃出门去,到屋子斜后方的瓜田中,捡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了,从袖口里掏出一样物事,两根指头捻着,对着日光仔细的瞧。

是一块纻布,本白而细疏,只是现在沾上了血污。

它是阿荣死时紧握在手中的,莫寒烟猜测这块布应该是阿荣从凶手的袖子上揪下来的,他当时已经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只能拼尽最后的气力,留下一丝线索。

会是何人的袖子呢?宋迷迭拧起眉心,盯着那块纻布瞧,怎奈脑中如有一团乱麻,她如何摸索,都找不出头绪。

头顶喧沸的知了声此起彼伏交织成一片,吵得她头昏脑涨,嘈杂之外,忽有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就在阿荣家门前。

“日头下暑气大,玉婆婆还是拿了这柄纨扇遮阳吧。”

宋迷迭朝旁边侧出半个脑袋,果看见刘长秧踏出门槛,冲探望完阿依,坐在阶下肩舆上准备回去的玉婆婆缓缓躬身,一面命身后护卫将一把他常用的纨扇送上。

“公子贴身的东西,老身怎好收下?”玉婆婆推却,语气中却有难掩的一点夷愉。

“身外之物,若能护婆婆无恙,也算是没有浪掷。”

宋迷迭眉头拧地更紧了:这一向无理都要搅三分的景王殿下,何时变得这般知疼着痒了?

尚未想明白,又听玉婆婆道,“这纨扇上的美人画得像真的似的,也不知是何人的墨宝?”

送扇的护卫“噗嗤”一笑,“就是咱们公子画的,我们是不懂,但常听别人说,咱们公子的画线条如飞,墨色如韵,竟像是能将扇中人画活一般。”

玉婆婆叹道,“没想到活到这把岁数,竟然也遇到谪仙了。”

刘长秧拱手,“他不懂,所以才满嘴混说。”

玉婆婆神情滞了一下,目光在纨扇上流连半晌,见扇面上的女子风鬟雾鬓,绰约如仙,轻轻一笑道,“看到这纨扇,老身倒忽然想起,有一年过寿,也有人送了几柄团扇于我们姊妹,只不过那是些纯色绢扇,与这纨扇比起来,倒是少了几分精巧。”

刘长秧拊掌,“不若我为三位婆婆作画,权当是生辰贺礼了。”

第39章 作画

宋迷迭藏身在一簇茂盛的飞燕草中,拂开挡在面前的一根花枝,便清楚地看到下方的竹楼以及楼前的几个人影。

此时正有和风送暖,吹动竹楼的轩榥,咿呀作响。

可下面的人却似乎不为这杂声所动,下棋的手眼相随,观棋的敛声屏气,作画的,则笔走龙蛇,在团扇上绘出饱满的醉墨丹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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