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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拥明月(100)

“要请他来,你这幅《重阳鹤山图》只怕还不够看,你这笔墨还比不得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呢。”

山长捋着长须,笑眯眯的。

“十五六岁的姑娘?”

那名年轻的学生皱起眉,只觉自己受辱,“山长莫不是托辞?我才不信我这一手丹青竟连一个小姑娘也比不过。”

檐外雨声细碎,贺星锦先听得《重阳鹤山图》便想起那位归乡蜀青的晴山先生的《重阳鹤山赋》。

又听得那山长再提起“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他心内添了几分异样。

“不信啊?”

山长在书案后摇摇头,“那今日我便让你们掌掌眼,之前有一位小友赠给晴山一幅《游鹤山图》,他连挂在书房都舍不得,非要自个儿装裱了,做了锦盒小心盛放,我也是苦苦磨了他好久,他才答应借给我来赏上两日。”

他说着,命人将那长方的锦盒抱来。

待仆从将其挂起,山长便撑着桌案站起身来,手指轻轻一拉其上的丝带,整幅画卷顷刻展露。

与此同时,贺星锦在书堂门外站定。

满堂赞叹声中,唯他紧盯着那幅舒展的画卷,其上无任何字痕落款,但他的目光扫过每一笔山水轮廓。

“贺卿,依你之见,明月在丹青之上的天赋如何?”

他犹记十六岁时,父亲晋升,宫中有宴,他跟随父亲第一回 拜见圣上,圣上眉目带笑地将案上的画卷指给他父亲看。

“公主如今尚且年幼,却已有如此画工,臣以为,极妙。”

他的父亲曾这样答。

此后他在御前三年,多次得见这笔触。

他甚至已能辨清她作画时的一些细微处的习惯,以及她惯爱用的颜色。

雨声清脆,敲击耳膜。

贺星锦一双锐利深沉的眸子盯住那仍在书案后侃侃而谈的山长,他快步走近书堂,无视了多方聚集而来的视线,兀自走近那幅画仔细端详。

“公子何故闯我书堂?”

山长被身边人扶着站起身来,他皱起眉头,正要再说些什么,却见那青年从怀中取出一方令牌来,其上“凌霄卫”三字金光灿然。

这一瞬,山长双目微瞠。

“还请山长如实相告,”

贺星锦的目光从画卷移到这位须发皆白的老山长身上,“这画作的主人,可在蜀青?”

第48章 不再有

急雨打湿了少年乌黑的发, 发尾滴答着一颗颗的水珠,他在马上不紧不慢地淋雨前行,齿间抵着一颗糖丸, 半垂眼帘。

“小十七, 楼主三番四次让你回楼里你理也不理,怎么我们一来,你便乖乖听话了?”一名身着灰蓝锦袍的青年撑着一柄纸伞,慢悠悠与他并辔而行。

“十五哥很期待我与你作对?”

少年懒得抬眼。

“小十七可莫要误会,”第十五姿容秀雅, 腰间别着一把折扇,看着便像个文弱书生般, “你不知道疼, 就更不要命,我可不敢惹你。”

即便他话中带刺,少年也懒得理他。

“小十七, 怎么不见那个常跟在你身边的姜缨?”第六先是不动声色地审视少年一番, 一开口, 他的嗓音便超乎寻常地粗粝又嘶哑。

他算得是这四位护法中年纪最长的一个, 身形魁梧, 不修边幅, 浓黑的络腮胡懒得打理, 整张脸最清晰的便是那一双阴沉的眼睛。

他说话间, 喉咙细微震动, 其上一道疤痕惹人注目。

“造相堂诸多产业, 要逐一厘清想必也极费功夫, 老六, 小十七总要留些人在, 不是么?”

第三说着,往上推了推斗笠,露出来一双精明的眼睛。

“是啊,我等此前破天伏门时,还曾嫌他刘玄意门中穷酸,我们什么也没捞着,却原来,他们的钱财都在这蜀青造相堂,”第十五接过话头便感叹着,“到底还是小十七聪明,替栉风楼找出了这么大一笔钱财。”

“可也不知你究竟在外头还惹了什么祸,我看楼主这回火气不小,小十七你说你这一回去,楼主她究竟是赏你,还是罚你?”

第十五在纸伞下笑盈盈地看他:“若是罚你,一不小心罚死了该多好?如此一来,造相堂的这些钱,我们就都有份了。”

说着,他伸出手便要去触碰少年被雨水打湿的乌黑发髻上的那一叶银光,然而少年迅速擒住他的手腕,极强的力道近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第十五吃痛,终见少年轻抬起沾了雨珠的浓睫,侧过脸来,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小十七何时戴过这些东西?我瞧着,样式也不怎么样。”第十五纵然腕骨痛得厉害,他也仍神色如常。

少年湿润的眉眼冷极,似笑非笑:“十五哥这说话前,可想仔细了?”

雨声在耳畔淋漓不断,第十五终于想起来自己在这少年手上到底握了什么把柄,他倒也还算从容,话却软下来:“玩笑,不过玩笑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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