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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弓记(246)

“临行前,我父亲千叮万嘱,让我不要与会馆那些个人来往,那些人心怀叵测不说……朝廷……”赵麻子压低了声音,“朝廷对他们也多有防备,与他们关联深了,恐会吃不到羊肉惹一身骚。哼!说来可笑,当初南朝皇帝让他们交税,捐军饷,他们又哭又闹地骂皇帝与民争利,说自己快要活不下去了,如今就算背地里骂皇上,哪个敢少一分税款……真应了我奶奶的那句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此一时,彼一时啊。”江淮笑道,“对了,我临走时出的几道题,你可答出来了?”

“唉……别说几道题,半道题也未答出啊。”

“要依我看,你不必着急,所谓各有所长各有所短,你算术不成,律法一门却记得扎实,若考不上进士,也可以考明法科,日后做个法官啊……”法官是一个新词,现在官衙不再审案,只负责政务,民案刑案皆归“法院”管,从官员选拨中熟知律法者转做法官,有趣的是第一拨“法官”,都是这几年春闱的明法科出来的,朝廷缺人,赵麻子若是过了明法试,过一年半载,主一县民刑两院是寻常事。

“法官?”

“陛下行两权分立之事,主一地之法,未必差与主一地之政,赵兄又素来厌恶那些个不平之事,正好做个青天大老爷。如今明法一科应考者少,正是赵兄的好时机。”

赵麻子思想许久连连点头。

☆、第118章 陷害

所谓父子没有隔夜的仇,天家父子仇虽隔夜,第一个倒霉的永远是“外人”,儿子不听老子的,定是老师没教好,朋友挑唆的,身边有小人,太子跟皇帝和好了,太子不止临朝听政了,还进了秘书监学习处理整务,跟着他的人却未必有那么好的运气,他身边的太监不明不白消失了四个,史琰被撤了入宫的腰牌,伴读全部被赶出宫去,学也不用去上了,原先的那些老师通通被换掉。

乔继业双手□□袖里,抬头看天上北归的南雁,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他知道自己这次险得很,父亲生性执拗,顺他者昌逆他者亡,可他当时若是不站出来,朝中那些反对父亲的大臣,外面的世家和士人必定心寒,由不得他不出面……他本想绝食将戏做足,谁知母亲一句话点醒梦中人,做过了,当心假戏真做,让外人受宜。

可眼见得新政就要推行天下,他心中焦急异常,纵观千年之史,流水的皇帝权贵,铁打的士人,得罪了士人,天下哪有太平之日,身后哪有万世之名,父亲实在是太急了,也太傻了,朝廷一边推行新政,一边两处用兵,银子没见流水似的进来,只见流水似的花出去,国库寅吃卯粮,若是江南的税银不能像父亲说的如数送上京城,大齐朝恐要像大秦一样,二世而折!

他急且忧,却不敢再表示反对,母后说得对,再拗下去他就是另一个太子扶苏。

只是……

“殿下。”一个有些陌生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他转过身,见来人是母后新赐给他的太监“来喜”。

“何事?”

“春天风大,殿下您小心身子。”

“哼!孤难不成就弱不经风了吗?”他原不来称孤,这次父子交恶之后,他称孤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多到他自己没觉察时,他已经变了。

“殿下……您当以国事为重啊。”

“哼!”他一甩袖子往前走去。

“殿下,您要去做什么?”

“孤要出宫赏春。”

“殿下……皇上刚才派人来传话,他召集大臣议政,请太子同去。”

“……”无非还是说惠民十策的事,现在惠民十策在京中和北六省尚能推行,在南边举步维艰……这本是意料中事,惠民十策的前身在北六省已经推行多年,南边是刚归化之地,理应怀柔安抚,父皇却倒行逆施,哪有不出事之理?

“殿下,奴才有一言。”

“讲吧。”这些个阉人,主子多大奴多大,他是母后赐的,说的话是母后的意思,自己不能不听。

“奴才小的时候村里有一老实妇人,最听婆婆的话,婆婆让她喂鸡,她就多多的喂,把鸡喂得撑死,婆婆让她去舅公家取回去先前借的出去粮,她就撒泼打滚连利钱都要回来了,让婆婆跟舅公绝交……可大家都说她老实,无非是拙些,太听话些……”

乔继业没有说话,静静地听来喜讲,眼睛却越来越亮了。

离春闱还有三日,京城里忽地来了许多江南及各地的举子,说起来都是路上有事耽搁了紧赶慢赶这才赶上了,江淮在这一群人当中遇见了自己的几个同窗,见面之后互打了招呼,江淮就借口有事从客栈里出来了,这几个同窗都是江南世宦人家或巨贾人家子弟,与他这个破落户不过是点头之交,在一处久了彼此难免生厌,还是互相避着些好。他没瞧见的是其中两个关系最好的表兄弟一个叫季白,一个叫董文的瞧着他的目光里带着一丝不善,其中叫董文的,更是跟着他出了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