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差十四年(284)
“喂喂喂?Test、test,录音测试。”是杜思人的声音,“各位听众朋友大家好,今天是2005年4月1日,我们的背景音乐是由老花同志为大家倾情演唱的《屋顶》。我们在场的朋友有……”随后是一大段罗里吧嗦,“……请注意接下来的话不是愚人节玩笑,”她咳咳咳地清了清嗓子,随后说话声变小了些,“——马上就要毕业了,我希望,跟路小花同学做一辈子的好朋友。苍天为证,日月为鉴,直到生命的尽头。”
她摘下耳机。
“前几年我从抽屉里把这个翻出来,才发现这段录音后面还说了这么多话。那天我哭得眼睛都快瞎了。直到生命的尽头。”路小花说,“她倒好,一下子就到尽头了。你看她烦不烦。”
徐文静接过耳机,“给我也听听……4月1日?这是在哪里?我不在吗?”
“你不在,你跟赵仟回雨安了。”
林知鹊记起那一日。“你们呢?没有一起去吗?”
路小花对这问题有些困惑,“……说起来,我那时候确实是想去。我还拉思人去车站问了,结果要晚上才有车,懒得等了,我们就去唱K了。”
“你干吗想去我老家?”
“你说呢?徐老师。难不成是为了你啊?对了,赵仟结婚了没有?”
“没有。干什么?想再续前缘?”
路小花转转眼珠装作浮想,“好像也不错。要不你把他微信推给我。”
“你认真的?这次我可不会再随份子了。”
“干吗不随?你不随我的,也得随他的吧?”
“不用,你们俩打包一起从我的生命里消失就可以了。”
林知鹊抿一口咖啡,闲倚在一旁听她俩斗嘴。这个世界从未有过愚人节的雨安之行,那么可以断定,2005年那个深夜时出现在日日新超市门前街道上的身影,是千里迢迢为她而来。
“你这人真无情!要是我们思人,我结十次婚她都会随份子的!”路小花重重叹一口气,瘪起嘴,像是要哭了,“好想我们杜思人。”
“你也就欺负欺负杜思人了。”徐文静扯几张纸巾塞到路小花手里,“我警告你,你别哭,一把年纪了不嫌丢人。”
路小花开始表演拭泪。实际并无半滴泪。旧友故去数年,在年少时的旧物里发现与她的共同回忆以及差点错过的真心誓言,哭得肝肠寸断过后,从此都是笑着提起。
林知鹊说:“这世上有平行时空的。她还在另一个时空活着。活得好好的。”
“真的?那她可以跨时空随份子给我吗?”
徐文静瞪路小花一眼,分外认真地说:“我相信。我相信平行时空。”
2019岁末,过了圣诞节,林知鹊意外接到杜之安的电话。
杜之安计划去新加坡工作一段时间,签证已经办好,近几日就出发了。
“我有个阿姨在那边,就是我妈的表姐妹……算了,跟你说那么多干嘛。总之,我先走一步,爸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那就让他去有三长两短。”
杜之安在电话那头笑,“你在锦城怎么样?我喜欢锦城。”
“你喜欢又不见你来。没什么事就挂了,我忙。”林知鹊一只手举着手机,一只手噼啪打字。此时天已全然黑了,她一如既往在加班。
“欸,等等。”
“嗯?”
“忽然想起这么多年有句话一直没对你说。”
“什么话?怎么?你想对我忏悔,跟我说对不起?”
“不是。你听着——”
林知鹊停下手头的工作。
电话那头,杜之安好似将嘴凑近了话筒,压低了声音说:
“——姐姐爱你。”
林知鹊挂断了电话。
神经病。
新年的前两日,杜之安自华东出发前往新加坡。唐丽也一同去。
逃婚之后这半年,与未婚夫家关系尴尬,几经拉扯终于断绝往来,但工作室是与未婚夫合资的,索性关停,下定决心换个新环境。
许希男从深圳回来,专程去机场相送。
这半年,之安去了好几次广东,与希男一同去看深圳的海,也过香港购物,还一起去澳门看水舞间的秀。
“真的三年五年都不回来?”她们在机场喝咖啡。唐丽先行过了安检去vip室休息,不妨碍年轻人说话。
之安答:“我想是吧?半年一年太短了,谈不上什么生活感受。”
“你妈妈呢?也跟你一起在那边长住吗?”
“她的是探亲签证,没那么长。她要是住不惯,想回来就随时回来。”
许希男的杯子空了,剩下一整杯冰块哗啦作响,她在她面前,总是喝得太快,“干嘛不跨了年再去?”
“不等了,那边正好放假,去了先陪我妈玩几天。我本来还想着要圣诞节去的。那边的圣诞更有氛围。”杜之安戴了一条红色的围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