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君恩(149)

他站在宫门前呆呆望了片刻，见圣上忽而将那女子打横抱起往内殿去，才收敛回目光，有些失望却又乖巧道：“内监，带我走罢。”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郑观音迁宫, 又不是因为被圣上厌弃，夜间昭阳殿照旧是灯火通明，在一众宫宇里格外突出。

这样的妖女结束了她随居天子的特例, 教内廷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更方便看清她的受宠。

晨起迁宫见客，圣上便去过一次, 不到午膳又去，直到晚间一直留在昭阳殿, 教她侍奉伺候。

然而或许是叫七殿下当着圣上的面亲了一下, 万忠却又觉得，圣上今日与郑淑仪之间亲昵中略有些不平和。

自然他瞧来也奇怪，郑淑仪似乎还是很喜欢孩子的, 只是享受过专房之宠, 连生育的孩子分走圣上的关注也不能容忍, 女子的心思百转千回, 除此以外也无可指摘。

——七殿下毕竟也忒小, 尚且是王淑妃的儿子, 亲一口圣人的宠妃也没什么大不了，大殿下比他还大时曾经觉得圣上的嫔妃美丽, 目不转睛地看着甚至索要，圣上也不过一笑置之, 将那才人赏赐给大殿下做服侍的女官。

然而圣上今日批阅奏折时虽然与郑淑仪也算恩爱，可从那柔情里却总能窥见一点暗流汹涌。

郑观音自做了嫔妃恃宠而骄，是不耐烦侍奉皇帝笔墨的，午睡起后磨墨半个时辰就再也不肯, “旁人指望着与圣人多亲近, 才受苦无聊也要一站一个下午, 要是圣人觉得是殊荣, 便赏赐给旁人做，我却不受这份奴役。”

她自身边挣脱出去，软软斜倚在榻上的姿态教圣上想到在主人这里享受过抚摸便心满意足离去的猫，不能叫她时时刻刻都黏在身边，稍离远些说不定一会儿无事她又自己凑过来好奇，便教内侍过来侍奉，让郑观音去玩。

“到底是孩子心性，这是你的殿宇，爱做什么便做什么，”圣上凝思时面容极冷峻，然而声音还是柔和的，“朕不扰你，你也不必担心扰朕，只不许出书房。”

虽是如此，郑观音也总不能当着他的面弹琴弄筝，只偶尔无聊起来拨弄一下，照旧去看她的书。

奏疏里也并不全是没意思的事情，有时候也有许多家长里短的纠纷，圣上从前觉得看到便觉有些头痛，然而今日却放置起来，瞥见掉落在她身边的书，于是不言，俯身拾取地上的书，候她起身。

郑观音惊醒是被圣上的琴音，那把琴是肃王妃托皇子送她的礼物，皇帝拨弄起来，声音有些厚重。

他在弹《乌夜啼》，果然凑过来听，只是不出声，一曲终了，她也缄默。

“圣人怎么想起弹这样的琴曲，”她过一会儿才开口，“是有什么难过事吗？”

皇帝弹琴一向从容自信，沉越激清，然而受宠如她也常觉伴君如伴虎，猜不透圣上每一刻都在想什么。

是为父母子女之思，抑或男女之爱，圣上半生风光至极，所求总能得到，没有到不了手的东西或人，总不能是秋风伤情，好端端悲凉起来。

圣上望见她沉容凝神，柔和道：“是为唤你起身，也不瞧瞧这是什么时辰。”

他静静看向郑观音，或许是三两灯烛，映得他目光亦脉脉，似是无言的缱绻，“你不理朕，还不许朕伤心吗？”

余音绕梁，他也严肃，郑观音无法被这样近乎男女调笑的话逗乐，只是柔顺地坐在圣上的身侧，低声解释道：“近来嗜睡得很，陛下要传膳吗？”

圣上望了她几眼，目光中有一瞬惊异，沉吟片刻道：“除了第一回 ，朕都用了……”

郑观音连忙伸手去轻触他唇，有一点羞：“月事才干净几日，圣人也晓得，怎么忘了，您多少皇子皇女，都是俊秀人物，怎么还一刻不忘这些，不过是今日太累，这里又没人和我说话，我有些闷罢了。”

圣上晓得误会，却不气馁，握她停在自己唇上的手腕，轻轻叫了一声“音音”，得她疑惑应承，才含笑道：“是该传膳，你好好按着院使的方子吃，注意饮食作息，这回月事就见好。”

郑观音不欲同他说这些女子隐秘事，微微一嗔，“我真是瞧不透圣人每日都在想些什么，您就像宫里那些井似的，幽深无明，明明没什么，却不肯有些笑模样，叫人总多想。”

圣上却一笑，轻缓道：“音音难道便教朕瞧得透吗？”

她莞尔：“我有什么瞧不透的，我整个人都在这里，陛下要瞧尽管瞧就是了。”

圣上不恼，起身自去取了奏疏，“朕有几件为难事，本来是想同你说，抬头一看，你却做起梦来。”

皇帝勤勉的时候她却闲得无聊，郑观音好笑捂住自己的眼：“圣上可别教我看，后宫妇人不得干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