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君恩(195)

“圣人也不怕喝醉？”

她见下面大约是有些看热闹的意味，借着敬自己酒的名义灌圣上，多少有些担心。

圣上身上已经有淡淡的酒气，他的目光格外明亮，然而声音却有几分明显的醉意。

“音音？”

她疑惑应了一声，见他面上醺然，想着劝他少喝些，却被圣上在案底紧紧握住了手，一时无奈，低声道：“圣人，下面那么多人瞧着呢！”

“怕什么，又不是做贼，教他们瞧着，”圣上大约真的有些醉，说着没醉，另一只手却执盏，附耳悄声，声音轻得不能再轻：“朕心悦音音。”

郑观音被圣上弄得一惊，大庭广众之下听见圣上说这种话，心都似乎漏了半拍，从前都是她醉，有圣上在她醉得也安心，然而圣上醉了……

她很难说万一一会儿要圣上开口，会是怎么样。

圣上说完那句话，似乎是打开了另一扇门，低声一笑，不由得她糊弄过去，不依不饶地追问，声音轻轻，带了些疲倦与酒气：“音音呢？”

他的目光仍旧明亮，手也似乎在散着酒热，教郑观音都面红耳赤，“音音心里，有真心喜欢过朕吗？”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尽管圣上的声音仅两人可闻, 然而身处御座，帝妃这样亲昵，下面的人即便不好直视, 然而要察言观色，岂有不留心的。

郑观音心都跳得格外促, 下面便是泱泱宗亲贵族，还有他的嫔妃儿女, 然而圣上却在这样的宴会上, 悄声问她心悦与否。

失态如此，圣上确实是喝醉了，明日想起来, 他这人又是心高气傲, 不知又要怎么生恼。

郑观音一笑, 随即又苦恼, 圣上这样不能喝, 替她挡酒做什么, 还不如是她喝多更强些。

她又羞又急，可是众人面前又不能失礼去堵皇帝的口, 低声道：“心悦心悦，圣人别说话, 好不好？”

万忠在一侧侍候，见圣上与郑淑仪越挨越近，似乎在说什么体己话，心中也有些不好的揣测, 然而他也仔细留心过了, 圣人海量, 这一点酒理应难为不了圣上的。

然而郑淑仪的反应却完全不是这样一回事。

“内侍监, 圣人醉了，”她悄悄对他做口型，稍有些为难着急，“不如便说圣人先退？”

然而还不待万忠说些什么，圣上便用力握住了她手。

“朕没醉，”圣上听到她在哄小孩子一般哄他，似乎微微有些气，简洁道，“音音，不许糊弄朕，朕心里明白得很。”

郑观音已然是冷汗涔涔，她不是皇帝，万一圣上要与她当庭争执起来那才叫麻烦，低声道：“我哪里敢糊弄圣人，真的半分也没有，只求您安静些。”

他心里若是真明白，就知道下面有不少人已经留意到御座异样，早知道还不如不来，只是圣上这时节不讲道理极了，她不敢将这样的嗔怪之语说出口，勾出什么话来可不得了。

圣上微微含笑，目光凝在她如玉面颊，平日再怎么敏锐，这档口也迟钝起来，仿佛瞧不见旁人一般，情意绵绵道：“音音，郎君也心爱你极了。”

他的声音轻缓，目光却有一种别样的坚定，热息教人心跳得愈发厉害，“你不知晓，郎君有多欢喜你。”

郑观音闻言，身形都一颤，那样当众说出轻柔爱怜的直白情话，絮絮低喃的郎情妾意，她只在话本子里见过，实际上并没有任何人同她这样说过，即便是有，她也没有设想过那个人会是九五至尊。

皇帝为她读那些话本，其实不过是因为宠爱她，心里岂有不觉得腻味没趣的，私下偶尔说起心悦也就难得，道一句心肝就觉得没脸，总以为这是没志气的穷酸书生写就的东西，一个雄顾天下的君主不屑于讨一个女郎的欢心，更说不出这种教人牙酸的话。

郑观音眼中慢慢泛泪，便是眼尾昂贵的胭脂也没那样楚楚可怜的红，她的牙没有酸倒，心却有些难言的酸，勉强平静道：“圣人这话，是对我说的么？”

她渐渐难掩那一点哽咽，“明日酒醒，知道自己当着人说了这许多醉话，陛下不要迁怒到我身上。”

万忠听到了只言片语，心底已经是惊涛骇浪，连忙教人递了醒神解酒的汤饮上来，请郑观音劝哄圣上喝。

“圣人喝一口醒酒的汤，略缓缓再观歌舞，”郑观音拿起羹勺，她也知道圣上的毛病，正要先尝一口，“若是有不适，不妨就先退席。”

“朕为什么要生气，”圣上敛眉含笑，仿佛清明时候，然而只要服侍圣上久些，就知道圣上神智清明时根本说不出这种话，他按住了郑观音的手，定定道，“音音送的，不要说是汤饮，就是毒，朕也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