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君恩(232)

袁皇后却冷笑了一声：“瞧圣上那个样子, 她万一生个皇子出来, 岂不要废了我？”

郑观音年轻，怀孕倒是意料中事, 然而皇后最无法接受的偏偏是自己的儿子，她长吁一口气, 恨恨道：“我气她也没什么用处，这不过是早晚的事情，只是昭徽……他是我生的儿子，怎么偏生这样不中用？”

“圣上已经为了郑氏视自己的亲生骨肉为眼中钉、肉中刺, 昭徽是嫡长子, 本来就是最有机会的, ”袁皇后甚至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他在禁宫里与蔺惠妃献给圣上的宫人有染，还扯上了和郑氏那些事，圣上还能叫他留在京中么？”

袁皇后也算得上是一生争强好胜，养出来的儿子却总因为女色失去圣上的欢心：“他若是真有那心思，何不像他阿爷那样做出一番功绩来再说别事，有了江山，哪里还没有美人，蔺惠妃她自寻死路，何苦还要把这些事都说出来？”

大皇子也知道这些事情不能隐瞒，于是在蜡丸书信中将蔺惠妃被皇帝单独抛在宫中也是一五一十都说与了自己的母亲，袁皇后本来这个新年过得虽然孤寂，却也清净平和，骤然遭这连番打击，都不知该如何应对即将返京的皇帝。

人说隔辈亲，然而无论是她还是皇帝，只怕都对这个宫人腹中的孩子没有任何期待可言，皇帝只怕正不知道怎么生气，却还压下这一桩皇室丑闻。

安成真姬默了默，轻声道：“娘娘，其实就算是没有大殿下这些事，圣上怕是也不会再立大殿下的。”

她随在皇后身边也有几年，这两年即便是没有郑贵妃的时候，圣上不也是一样不大中意大殿下继位的么？

袁皇后心内也知，自从大殿下逐渐开始接触到治国理政、从自己恩宠不再开始，圣上便不再喜欢这个儿子了。

但说起来也是她这个儿子无能，先帝后期移情温淑仪，她死后也哀恸不能自已，酗酒抑郁，壮年崩殂，但是皇帝就从来都不会有这样的困扰。

“你说的也是，圣上只喜欢年轻貌美，会在榻上讨他欢心的娇弱美人，”袁皇后讽刺一笑，“就是不知道咱们这位陛下清不清楚，这位郑贵妃有没有他瞧见的这般单纯无害？”

他厌烦她善妒又心狠，可这位郑贵妃挑拨起皇室父子，只怕远胜她许多。

安成真姬或许是早早便对圣上死心，久处卑位，对天子反而更能释然一些，皇帝待他不喜欢的嫔妃，鸡蛋里尚且要挑骨头，待他正上心的女子，那就是杀了皇子，参与谋逆也没什么。

郑贵妃是个心狠手辣的女子，又对皇后怀恨，就算这次的事情有她顺水推舟的可能，可圣人知道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喜欢她？

但她也不愿意惹得皇后伤心，“郑贵妃受宠只是一时，圣人就是再怎么疼她，也是个离不得嫔御的人，一月两月忍得住，一年半载又如何消磨？”

袁皇后自然也是这般想，皇帝有些时候还有些当年叛逆的影子，难免异想天开，都快能做祖父，这时候谈什么喜不喜欢的，郑氏如今侍寝讨他喜欢，等哪一日实在没办法满足君王，他哪有不偶尔偷腥的。

“郑氏失宠与否，同我都没什么干系，”袁皇后对圣上也失望，只是她身为中宫，不能容忍皇帝将来昏头，想教郑观音的孩子取代昭徽的位置，然而现在也如困兽，没什么办法可言，望了望行宫的方向，“若是生下来，我来日岂不是要死在她手里？”

往常皇帝若是论及殉葬，那她一定是会满面坚定地说随他而去，绝不独活，真心与假意各半，将来的事情总做不得准，皇帝驾崩后也不晓得她有没有真的陪葬，但那若真是个得皇帝心的皇子，她以后必然在郑氏手下讨生活，甚至被拉去殉葬。

安城真姬轻声且坚定道：“若是贵妃容不下您，奴愿意随您一道去。”

然而袁皇后瞥了她一眼，几乎气笑：“我要你又有什么用处，再说郑氏要做太后，你本来也是要殉葬的，倒不必说为我。”

她说完这话，并不看安成真姬面色，冷冷道：“圣人既然许我寻几个男子解闷，大约就想到这一天鱼死网破的借口了。”

……

宫内为迎接圣驾与上元节之事忙作一团，然而这一切都烦不到郑观音头上，她倒是迫不及待回自己的昭阳殿里，除却一路上的雪融景象与皇帝偶尔的限制实在教人感到腻烦，也是想试一试宫中这片死水会因为她成为贵妃，掀起多大的波澜。

圣上来时还常将她按在榻上索欢，然而现下却安静如山，风吹不动，只是偶尔抚一下她仍然平坦的腹部，遗憾道：“日子怎么这样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