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君恩(256)

南栀听她这样说，笑吟吟道：“说来也是蔺氏那边自己犯蠢，在娘娘手底下过日子，不比在仁智殿手下强百倍，您有着身孕，还得分心搁在紫宸殿里，有意宽松些，皇后掌权时哪有她们这些在圣上面前露脸的好处？”

郑观音却摇头：“蔺氏失宠被赐死，那两个皇子不可能不受牵连，圣人是要将他们出继也好，寄养在手足府上也罢，我都决计不会管，既然现在要躲懒养胎，何不将好处也一并推出去，否则你当华妃她们肯用心做事？”

蔺惠妃的两个皇子还是半大不小的孩子，论理她位份高，圣上又有意抬举她，该放在昭阳殿，但想想他们母亲是怎么留在行宫等待赴死的，皇帝也做不出这种事情。

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这种事情她做下位时最痛恨，如今也不屑只拿好处不为君王分忧，不过出继皇子这种事情也未免做太绝，叹气道：“我真是没点贤妻良母的样子，若在邻里，不知道旁人背后想怎么戳我脊梁骨，说我是个恶毒继母。”

“娘娘这说的便远，虽说出继皇子对咱们这位小殿下最好，可圣人何时说过要将二殿下他们出继，”南栀宽慰道，“就算是，做亲生父亲的这样绝，哪里还能怪得到没有血缘的母亲？”

郑观音却笑了一声，面上若有所思，她心里将张真人的话想了几回，碍于妖妃之论，也收敛许多：“若是出继，这自然也都在皇后娘娘身上。”

她随手又翻开一本账册，漫不经心道：“仁智殿势颓，总有一二识时务者，继续留些心探听那边的事，特别是那几个新净身的内监，富宁不是有几个同乡在那。”

郑观音还是有些矜持在身上的女子，说起来也为难：“不拘大小事，怎么如厕也得教我知晓。”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南栀闻言面赤：“娘子, 内侍如厕这种事情怎么好……听听都脏了贵妃娘子的耳朵。”

“我听说内侍自宫前是要报给兵部的，长公主怕是有所疏漏，”郑观音闲适道, “若是真的，我不好管的事情, 不妨交由旁人去管。”

入宫内侍的途径多种多样，似是这些由皇亲进奉的也不在少数, 多取贫苦人家儿童, 当然十几岁的俊秀少年也多，除却天阉，所有男子都是要挨这一刀, 为了保证皇室不出丑闻, 主侧之间往往是去主, 兵部备了档, 宫里查验过, 几十个内侍睡在一处, 不教内廷有漏网之鱼的可能。

南栀对仁智殿夜半作乐之事知道的也多，轻声应了一声是, 与郑观音附耳低语了一阵，为难道：“这原先是僧多粥少, 如今倒换了个，男人有了那捣乱的孽物，宫中又是这样许多如花似玉的宫人，不出事情也难, 只是须得听话的人来才更周到些, 这倒是不容易。”

郑观音默声不语, 书翻过又一页, 却觉得看不下去，轻声叹道：“我原本以为做圣人的宠妃无非也就是说几句风凉话，彼此攻讦，榻上再多小意伺候温柔，摸着皇帝的喜好来，现在却轮到我戕害旁人，心里总闷得慌。”

仿佛想起袁皇后当初送她与张真人谄媚讨好，现在理解些许，却又不能原谅。

南栀温和一笑：“您才入宫的时候年纪并没多大，还是个孩子呢，现在有了小殿下，女子为母则刚，您如今瞧在眼中的岂止是圣人夜里不断的恩宠？”

郑观音知道她说的有理，她想起西苑那位张真人的话，稍有几分迟疑，但最终仍默许。

身在九重，即便是魏武枭雄之流，面对权势也不能免俗，万一这一胎不是皇子，再过两三年生，局势未必仍如她所愿。

她抚额道：“若真有人甘心为我做事，我许她家里将来能出一个员外郎。”

能做宫人的女郎家中必然不够显赫，一个员外散骑侍郎已经是不可望的荣耀，南栀知道贵妃怀了身孕做这些事情总是为难而敏感，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安慰才退下。

蔺惠妃被关押在汤泉行宫最后的时光虽然求助无门，蔺氏也是忍气吞声，然而二皇子萧昭业与四皇子萧昭瑜却不安分，他们年岁渐大，不似王淑妃膝下那两个孩子，在父亲面前连句话也不敢说，且王淑妃不过是被软禁，把那一身傲骨折断，低三下四地求一求贵妃就能重新出来，但圣上却对他们的母亲这样不留情面，一定要处死。

眼瞧着外面传起蔺惠妃病重，宫中甚至预备了简易的丧仪，美其名曰冲喜，即便是小孩子也能明白怎么一回事，再没血性的男子，也不能眼睁睁瞧着自己的母亲一步步往死路上走，舅家不肯出面，便只好直挺挺跪在紫宸殿书房前，任凭寒风吹得地面刺骨冰凉，头顶日光灼人，也不肯有丝毫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