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君恩(281)

可今日满殿宫嫔，倒是少用珠翠，面色也有些惊慌。

“今日一个个是怎么了，”郑观音和颜悦色问道，“难道是睡不醒？”

褚昭仪一向和她好，她生得丰腻，今日却也不摇扇了，低声道：“娘娘大约还不晓得，仁智殿里的娘娘病了，圣人陪了一夜。”

郑观音一怔，倒没怀疑其他，淡淡道：“皇后娘娘生病，圣人照拂不是应该应分？”

褚昭仪面色难堪，咬了咬唇，其实换作任何一个人都有些不解：“听说是记了档，说有几个内监宫人因为轻慢了皇后，还被拖出去乱棍打死了……或许是圣人心生怜惜罢。”

半夜堵着嘴就悄无声息拖出去了，各宫紧闭宫门，也不知道确切数字与消息，不过从前贵妃得宠，皇后有渐废之势，或许被打死的奴婢多少同贵妃有一点关系。

贵妃是有多嫉妒防范嫔妃受恩，阖宫谁人不知，可是谁也没想到，没教年轻嫔御占了先机，反倒教皇后老树发新芽，这可真是她们倒霉，皇后承宠，教她们一大清早来受贵妃的怒火。

郑观音本来伶牙俐齿，应付早起嫔妃请安不算难，但骤然晓得这个消息，理智上觉得不会，可若说心下不难受，也完全不可能。

岑华妃在一侧品茶，忙啐了褚昭仪一口：“贵妃娘娘现在还有着身孕，褚昭仪一向侍奉贵妃恭谨，娘娘掌管内廷尚且不知，偏你是个伶俐的，挑拨倒快，万一惊了贵妃的胎，你可担待得起？”

她面上挂着一贯温和的笑意，细看似乎有一点关切，不无担忧道：“昨夜正是十五，圣人留寝也合规矩，娘娘在内廷一向恩宠最盛，圣人就算是一时难以忘情，也属正常，娘娘千万不要多想。”

南栀斜睨了岑华妃一眼，宫里的女子自然未必有好心的人，不动声色为郑观音上了一盏荔枝水，轻声道：“娘娘请用。”

郑观音回过神来，真是打落牙齿往肚里咽，才笑吟吟道：“就为这个，也值得你们一个个如此，反倒将我吓了一跳。”

“腿生在圣上自己的身上，咱们都是侍奉圣上的人，难道我一个怀着皇嗣的妃妾，还约束得住天子留宿哪里？”

岑华妃应声，拂了几下扇，面上微微笑：“贵妃娘子说得是，皇后娘娘膝下的大殿下近来成婚，圣人见皇后的面多，就势歇下罢了。”

郑观音一向要强，虽说忽而有些发懵，也不愿意教人看自己的笑话，轻描淡写打发了各怀心事的嫔妃们，才关起门来，怔怔斜倚在榻上。

南栀和萼华茯苓见贵妃面色沉沉，不知说些什么才好，各自心惊胆颤，从未盼着圣上早早往昭阳殿来。

富宁跪在贵妃榻前，斗胆轻声道：“虽是这样说，还是奴婢去问一问内侍监，圣人这些时日待娘娘如何，您都瞧在眼中，关着殿门，奴婢也说一句大不敬的话，男人都爱偷，可是圣人再怎么想寻新鲜，也不可能寻到皇后娘娘宫里去……”

郑观音正是心绪敏感的时候，且又付出些真心真意，如何能不钻牛角尖，没有外人在场，也放任心乱如麻，只是不想在奴婢面前失态落泪，深吸了一口气：“你说的便是再有道理，圣人若真有心解释，这会子也早来昭阳殿了。”

圣上同她说以后不会再有别人，也不欲她去管仁智殿里的事情，她都信了，也这样照办了，知道他念旧情，哪怕掌权后也对皇后暴增的用度从不吝啬，也不抱怨，这难道还不够？

南栀与紫宸殿的人都熟，她见不得郑观音这副为情所困的模样，低声道：“娘子，这时辰圣人可能在见大臣，哪里走得脱，午膳必然过来，您亲自问一问圣人，比什么都强。”

圣上平日里最欢喜她吃醋，在紫宸殿的事情上用心，郑观音简直是觉得自己一觉醒来做了个梦中梦，又像是被人当头敲了一下，至今脑内心头发懵，见几个用惯的掌事都眼珠不错地瞧着她，勉强点头：“说的倒也是，其实我如今有着身孕，再没有比皇嗣更要紧的事情，圣上宿在哪里与我又有什么干系，你们别这样瞧我，好像天塌地陷似的。”

她抚了抚小腹，怀了这孩子四月，心似一刀刀被刮过，可是她的腹部目前倒是安静得很，只有腰腹的变圆才看得出它的存在。

这孩子才是她在内廷安身立命的资本，不管这突如其来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她都得平心静气些才是。

几个宫人仍旧不放心，陪了贵妃许久，弄得郑观音都被那小心翼翼的神色打搅，无法沉浸在自己的震惊里，无奈长叹了一口气：“教人准备些圣人爱吃的菜肴糕点，你们各自去忙，杵在这里教人笑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