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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幡(144)

两人在玄关换了鞋,便一同出去了。

许州的傍晚,比起鲤城,要干燥许多。有点儿像在析津,但白茫茫的雾色,又令曾砚昭感觉像是在梦境里。

小区里修的全是柏油路,不过所有的道路都陡峭崎岖。

蝉鸣已经消失了,倒是有萤火在草丛间闪耀着点点星火。曾砚昭起初以为是自己的眼睛花了,产生的错觉,直到郁弭忽然拉住他的手,指着路边的草丛,悄悄地说:“那儿有萤火虫。”

他笑道:“我刚才就看见了。”

天色渐暗,郁弭看不清曾砚昭脸上的笑容,却能从声音里听出端倪。他想故意带曾砚昭往没有路灯的小道走,又担心真的遇见草蛇,所以两人还是走大路。

夜晚的虫鸣,让郁弭回想起他们在禄圆山散步的夜。他突然觉得和曾砚昭在一起,能去很多地方,可似乎,去的地方都是同一个地方。

走着走着,郁弭问:“刚才在饭桌上,你为什么突然提起我姐姐?”

曾砚昭瞄了他一眼,回答道:“因为,他说只有你一个儿子。”

郁弭听罢,心里掠过一丝怅然和惭愧。

“你妈妈说他们以前为了你,做了很多错事。刚才,是希望他们能想起这件事来。”曾砚昭解释说。

根据陶春丽他们的反应,看来那时的确想起来了。郁弭原先已经对曾砚昭的用意有了猜想,想不到他真的是故意那样说的,不禁感慨道:“你是有一点‘坏心眼’的。”

曾砚昭狡黠地笑了一笑。

郁弭看了更奇,问:“但你不怕他们不喜欢你吗?”

他歪了一下头,说:“我不需要他们喜欢。和我过日子的人不是他们。”

“但是,他们终究是我的父母……”郁弭借着薄薄的雾色观察曾砚昭的表情。

曾砚昭天真地问:“你白天的时候,不是才说,我是天底下最好的吗?”

郁弭忍俊不禁,问:“你是有恃无恐吗?”

“是。”他点头。

听罢,郁弭微微愣了一愣,忍不住拉他的手。

感觉到他的指尖挖进手心里,曾砚昭痒得撇开他的手,小声道:“明天回析津再说吧。”

第80章 解铃-10

“笃、笃、笃!”门外,传来陶春丽焦急的声音,“朵儿?你起床了吗?”

正在洗手间里刷牙的郁弭听见敲门声,含着牙刷,疑惑地打开房间的门。

不料,陶春丽竟立刻冲进房间里,迅速地把房间看了个遍。

郁弭先是不解,但很快知道她在找什么,不由得皱眉。

陶春丽一脸茫然,转过身问:“曾教授呢?”

他拿出牙刷,回答道:“如果他真在这里,你觉得你像刚才那样冲进来合适吗?”

面对儿子冷淡的反应,陶春丽心虚地撇了撇嘴巴,很快转换了话题,道:“曾教授不见了!”

郁弭虽吃了一惊,却大致猜到是怎么回事的。他折回洗手间里漱口,说:“这个时间,他应该是出门经行去了。”

“经行?”陶春丽跟到洗手间的门口,不解道。

“对,他每天早晨和傍晚都会出门经行。那是他修行的一部分。”郁弭说完,从镜子里瞥见陶春丽依然懵懂,错愕道,“你不知道‘经行’是什么吗?”

陶春丽别扭地皱眉,闭着嘴巴,没有承认。

郁弭真不敢相信她身为信女居然不知道经行是什么,那么她一年到头往寺里送那么多香火钱,都是干什么去了?思及此,郁弭无奈得很,可反观自己,假如没有去常觉寺当志工的经历,也不会知道经行是怎么一回事。

陶春丽只是选择信佛,却没有选择修行。她的“信”只是对佛给予一种期盼。和大多数人相似,她对现世有太多不满足,所以必须要依靠信仰来寄托。曾砚昭不同,他没有欲望,郁弭有时甚至怀疑,他修的已经是大乘的佛法。

“你就当他是出门散步了吧,过会儿就会回来的。”郁弭不愿解释太多,洗了脸,“我们什么时候去寺里?”

她沉了沉气,说:“吃过早饭。起码,得等你那个菩萨回来吧?”

这酸溜溜的语气多有揶揄之意,郁弭故意装作没听出来,想了想,说:“你不是很喜欢许州的新火车站吗?那是他设计的。”

陶春丽明显没有料到他会突然说起这一出,愣了一愣,表情忽然变得复杂许多。她垂着眼帘,俄顷,看向郁弭,问:“他毕竟是个大学教授,你和他在一起,从没有想过在身份上合不合适?”

郁弭前阵子确实为这件事苦恼过,不过和曾砚昭谈过以后,顾虑都烟消云散了。如今回想起来,那究竟是他的想法太天真,还是他太信赖曾砚昭呢?

“我们现在过得挺好的。”郁弭说着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