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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幡(15)

雨天的香客少,一路走来几乎不见路人。

郁弭进了第一道山门内,遇到苏春媚和另一名志工在石桥头给三个香客发香。

“你怎么回来了?”苏春媚看见他,奇怪地问,“曾教授呢?”

想必她也认为他应该接送曾砚昭全程。郁弭过意不去,如实回答道:“他说散会以后自己打车回来。”

苏春媚皱起眉,不满地说:“你应该在那里等他嘛。”

“那我等会儿去接他。”无论如何,苏春媚是志工团的团长,她要他去接曾砚昭,无可厚非,郁弭不想为这种事和她起争执。

苏春媚可能看出他的心事,神情稍微缓和了些,说:“好。你现在这儿发香吧,香油到了,我去殿里分一分。”

说完,她把手里的香递给郁弭,对他友善地微微一笑。

郁弭回以微笑,等她一走,表情就垮了下来。

苏春媚在常觉寺当志工已有十三年,除了大寮的厨师卢旺生外,志工团中就属她资历最深。郁弭虽然来寺里才一个多月,但她尽心尽责、周到细致的做事风格,他早有感受。

她十余年如一日,精进无私地为大家服务,是众人学习的榜样。饶是如此,郁弭还是觉得她这回的态度夸张了些。

佛说众生平等,郁弭认为即便自己和曾砚昭的社会地位不能同日而论,起码在佛前是无异的。既然曾砚昭说了要自己打车回来,苏春媚又凭什么非得要求他去接曾砚昭?

许是郁弭把心事都写在了脸上,和他一起发香的志工宽慰他说:“哎,你别太放在心上。曾教授他们几个来修寺庙,是无量功德,苏师兄也是希望你多增长福慧罢了。”

“我知道。”个中道理,郁弭当然明白。他敷衍地笑了笑。

郁弭的心里是矛盾的。他是寺院的志工,曾砚昭他们来修葺庙宇是大功德,既然寺里已经说过只要他们需要用车都可以找他,他接送曾砚昭去市区开会,当然是情理之中。可是,假如真被别人当做司机来用,郁弭还是觉得不痛快,更别说苏春媚的言语中颇有责备之意,更令郁弭觉得自己没被当做同修,只是一个任人差遣的司机。

如果当时在市规划局的门口,和曾砚昭说定就在那里等他,大概也不会有这些烦心事了。现在他独自回到寺里,要再去市区接曾砚昭,还得重新联系。

郁弭趁着暂时没有香客,往微信的搜索框里填入曾砚昭的手机号码。

但是,他居然没有搜到曾砚昭的微信。

郁弭蒙了一下,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午斋就要过堂了。

也不知曾砚昭的会议开得怎么样了,郁弭不方便直接拨打电话,唯恐打扰了曾砚昭开会。他只得用最古老的方式,给曾砚昭发了一条短信,说明自己现在前往市区,接他回来。

第8章 山寺与斋-8

重新开车回鲤城市区以前,郁弭回宿舍换了裤子和鞋袜。

他特意脱掉志工马甲,省得被别人看见了,认为常觉寺的志工白日里开着小汽车在市区里晃悠。

他出门时正赶上寺里吃午斋,但他没有去斋堂,凭着一股子意气,饿着肚子出门了。

才停了一会儿的春雨,又渐渐下了起来。

山路上的积水隐隐地泛着一丝红意,细看了是桃花落在泥里。

郁弭开着车,轮子从那些落花上碾过去,见到仍有花朵留在枝头的,都被雨水浸湿,纵是有风拂过,也不再摇曳了。

曾砚昭或许确实在开会,始终没有回复郁弭的短信。

为赶时间,郁弭这回把车开得特别快。从常觉寺出发,抵达市规划局的大门外,比之前来的那次少花了十分钟的时间。

这时正遇到单位下班,有些人从市规划局里走出来。

郁弭望了片刻,没见到曾砚昭的身影,再次给他发短信,写着自己已经到了市规划局的门口,就在刚才他下车的位置等他。

没有想到,短信发送成功后不久,手机屏幕弹出了曾砚昭的来电。郁弭一愣,立刻接听电话:“喂?曾老师,我就在刚才您下车的位置……”

“我在半个小时前已经从那里离开了。”曾砚昭说。

闻言,郁弭如遭晴天霹雳,反应过来后不悦地皱起眉头。他想了想,试探地问:“您没有留意我刚才发的第一条短信吗?”

曾砚昭沉默了一小会儿,答说:“没有,对不起。”

明明是很简单的抱歉,郁弭心里的不快却在听见这三个字以后消失了,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他轻易地就可以用这三个字为自己开解——其实,现在的人会看短信的就不多,不是吗?

“没关系,那我现在回去吧。”郁弭说完,想起苏春媚,试探地问,“曾老师,我能不能拜托您一件事?”